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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朝清羽記第1﹣31集、六朝雲龍吟第1-29集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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程宗扬嘿嘿一笑,然後扑了下去。

襄城君笑道:“你个急色鬼,床榻在那边……哎呀!啊……啊!啊啊!”

程宗扬把她双腿一分,对着她的蜜穴幹了进去。襄城君蜜穴早已湿透,竟然一下就被他幹进去大半截。接着用力一挺,龟头直接顶住花心。

襄城君被他这记一杆到底的猛插,幹得说不出话来,谁知这是刚开始,那汉子的大肉棒插在她穴中,竟然一口气毫不停顿地幹了二百来下。襄城君被他这个下马威幹得两眼翻白,只觉得蜜穴仿佛被几根又粗又硬的肉棒同时捣弄,一根还没拔出,另一根就已经插进来。密集而强力的冲击,使她整个蜜穴都阵阵酥麻,脑中一阵眩晕,几乎要昏厥过去。

等那根阳具拔出,襄城君软泥般躺在地上,一边娇喘一边战慄。这一轮抽送虽然短暂,却几乎让她魂飞魄散。

那汉子嘿嘿一笑,然後扒下她身上的红绡,让她一丝不挂地躺在面前。襄邑君浑身发软,这会儿被那个粗鲁的奴仆剥光身子,也无意阻止。

忽然胸前一紧,一双手掌抓住她两隻乳房,“好大……”

襄城君低叫一声,挺起双乳。

程宗扬暗自赞叹,这妇人看似妖媚纤弱,身子却是柔滑饱满,两隻奶子更是货真价实的豪乳,两团乳球丰满圆硕,沉甸甸份量十足,而且充满弹性,即使躺在地上,也高高隆起,丝毫没有下坠地迹象。

襄城君正想教这个呆子怎么去揉弄自己的双乳,忽然乳尖一紧,两隻乳头被他用力揪住,接着向上拽起。襄城君吃痛地蹙起眉头,正要开口斥责,乳尖忽然传来一股异样的颤慄感,却是他一边揉扯,一边在指间捻动自己的乳头。他的手指仿佛带着一股令人酥麻的电流,从乳头一直传来双乳内部。

襄城君玉颊升起两片酡红,看着自己红嫩的乳头被捏得扁扁的,在他指间来回捻动,那对雪白的乳球被扯得不断变形。她一边吃痛,一边又想让他接着揉弄下去,一双玉腿不由自主地夹紧。

好不容易等他放开手,襄城君鬆了口气,娇嗔道:“怪不得别人都说你是呆子,哪能这么用力?奴家的奶头都被你捏肿了……”

那汉子挠了挠头,“你不是让我把你当成窑子里的女人吗?我上次就是这么弄的。”

襄城君“噗哧”一笑,“呆子……哎,你做什么?”

“窑子里的女人就是这样做的,”

那汉子把她双腿拉得大张,下体柔艳的玉户整个绽露出来,一边道:“她问我见过女人没有?我说没有。她就这样教我,说这叫大浪屄。”

“哎呀!”

襄城君娇嗔道:“你个呆子,不能这么说。”

“那应该怎么说?”

“这个叫女阴。”

程宗扬拨了拨她娇嫩的蜜穴,“这个呢?”

“这叫阴唇。你瞧,像不像漂亮的唇瓣一样?能张能合。”

襄城君肌肤像瓷器一样白艳,此时玉体横陈,两条光洁白美的玉腿朝两边张开,一边敞露出娇艳的下体,一边翘着兰花般的纤指,在羞处轻轻指点,媚态横生。

她玉户饱满柔腻,生得肥美可喜,白馥馥的阴阜圆鼓鼓隆起一团,乌亮的耻毛贴在肌肤上,纤软而柔顺。阴唇圆圆张开,里面湿腻的蜜肉艳如胭脂,里面水汪汪含满蜜汁,手指轻轻一触,就顺着阴唇淌落下来。

“这里呢?”

襄城君轻笑道:“这叫阴珠……”

忽然间她脸色一变,尖叫道:“哎呀!不要!”

襄城君美目迸出泪花,尖声道:“啊!我要杀了你!好痛……呃!”

襄城君掩住下体,痛楚地咬住唇瓣,半晌才咬牙道:“你做了什么?”

程宗扬憨厚地笑道:“我看它被包住了,就剥开了。”

襄城君往下体看去,只见自己的阴珠周围娇嫩的蜜肉被剥开大半,原本只露出少许的阴珠涨大了许多,像一粒莹润的玛瑙珠一样,嵌在阴唇顶端。

“啊!”

襄城君惊叫一声,却是那男子突然往她下体吹了口气。刚刚暴露出来,敏感无比的阴珠仿佛被人用力弹了一下,带来一股难以言说的痛意。

“滚开!”

襄城君一手掩住下体,气恼地瞪着他。

那汉子道:“捏一下。很舒服。”

“不许碰!”

襄城君阴蒂猛然被剥出,这会儿确实是痛得厉害。若是换作旁人让自己如此受痛,她这会儿已经叫人把他拖出去打杀。但这个呆子她还有些舍不得。只是原本的一腔淫意,此时淡了许多,总要等下身的痛楚平复才好再做。

襄城君板起脸,“记住,今天的事不许对任何人说——敢吐露一个字,我就诛你九族!

“哦。”

“去吧。”

程宗扬心里暗道:这点儿痛都受不住,往後随便弄你两下,你还不得被弄得死去活来?

既然襄城君已经下了逐客令,程宗扬也不再纠缠。他拿起衣物,随即讶异地低下头。衣物里面的腰包触手生温,不知为何居然发热了。忽然间他身体一震,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。

程宗扬一言不发,抓住衣服便跃进甬道。他顾不上穿上衣物,便急切地拉开腰包,从里面摸出一隻小小的物体。

那是一粒澄黄的琥珀,中间一滴鲜血散发出夺目的光泽,握在手中像火烧过一样滚烫。

苏妲己!这妖妇竟然来到汉国,而且就在襄城君府中!

程宗扬面冷如冰,在自己的心腹大患之中,剑玉姬和苏妖妇的排名可以说不相上下。论起仇怨,苏妖妇则遥遥领先。也是自己无论如何也要除掉的目标。他不知道苏妲己为何会来汉国,但他知道,这次无论如何不能再放过这个妖妇!

没有任何征兆,苏妲己突然出现,而且离自己这么近,实在出乎程宗扬的意料。可自己倒霉在丹田的异状还没有清除,实在不宜与她动手。不过有这粒琥珀示警,迟早能揪出她的狐狸尾巴。

程宗扬沿着甬道一路飞掠,还没到中途,忽然又停住脚步。短短十几步路,手里原本滚烫的琥珀此时已经恢复了正常温度。

程宗扬不由皱起眉头。这颗琥珀里面封着苏妲己的一滴鲜血,只要苏妲己在周围一里出现,琥珀就会发热示警。问题是刚才琥珀的温度,显示苏妲己与自己近在咫尺,即使她只是一闪而过,也不会这么快就离开琥珀的示警范围。

程宗扬举起琥珀,眉头缓缓皱起。

第五章

襄城君倚在榻上,小心地张开双腿,以免碰到阴珠。想起刚才那个呆子,襄城君又是好气又是好笑。自己门下也有不少孔武有力的壮汉,但那个男子跟他们都不一样,他身体很结实,但并不粗笨,而是一种很顺眼的精壮,而且他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。

刚开始被他进入那一幕,襄城君还记忆犹新。几乎是一瞬间,自己就被幹得魂都飞了,只想就那么被他一直幹下去。

可气的是,他行事如此鲁莽……这个呆子!

襄城君恨恨捶了一下枕头,如果不赶他走就好了。便是被他揉弄奶子,或是让他躺在榻上,自己把他的肉棒含在口中,品尝他的味道也是好的。襄城君越想越是後悔,真要不行,忍痛让他弄上一次便也罢了……

襄城君正懊恼间,忽然人影一晃,一个人从暗道里钻了出来。

襄城君吃了一惊,随即大喜过望。她矜持地仰起脸,眼中却忍不住露出一丝妩媚的挑逗意味,“你来做什么?”

那男子道:“刚才说好的,只要你又哭又叫,就给我十文钱。”

襄城君笑着啐道:“不给!”

“你欠我的钱。”

“一个奴仆竟然敢跟主人这么说话?”

襄城君娇嗔道:“程厚道,你给我跪下!”

程宗扬嘿嘿一笑,然後扑到榻上。

襄城君连忙掩住身体,“不要!奴家下面还痛着……哎呀,好了,你若是想做,奴家帮你含着好了。”

程宗扬鬆开这个妖媚的妇人。襄城君拂了拂髮丝,轻笑道:“呆子……躺好啦。”

“不好。”

程宗扬道:“你跪下来。”

襄城君白了他一眼,“我是主,你是奴,主人怎么能给奴仆下跪?”

程宗扬一手捂着下身,摆明她不跪下,就不让她舔。

“犟牛!”

襄城君无奈之下,只好屈膝跪在他面前。她用脸颊磨擦着程宗扬的小腹,然後仰脸妩媚地一笑,张口含住他的肉棒,细细吞吐起来。

忽然胸口一紧,襄城君只觉双乳被两个粗壮的重物顶住,接着双手被拉开,身子向後仰去,靠在榻上。

“呜呜……”

襄城君挣扎着想要说话,嘴巴却被肉棒堵住,作声不得。

那汉子按住她的双手,两隻膝盖分别顶住她丰挺的双乳,双脚伸到她膝间,将她双腿分开。

襄城君整个身体都被他控制住,根本无法动弹。身上的男子却是全面占据主动,上面的大肉棒姦弄她的小嘴,中间顶住她的双乳,下面把她双膝撑得大开,使她羞处毫无遮掩地暴露出来。

那汉子把她的小嘴当成肉穴那样捅弄着,小腹毫不客气地压在她如花似玉的俏脸上,襄城君神情却越来越亢奋。她张大嘴巴,喉头被粗硬的肉棒来回捣弄,使她几乎窒息,肺中的空气因为双乳被顶住,也几乎都被挤出来。下体的花蒂迅速充血涨大,仿佛沉甸甸悬在阴唇下,每一次晃动,都带给她难以承受的战慄。

“啵”的一声,阳具从襄城君喉中拔出,带出一股口水。襄城君咳嗽着,眉眼间的媚态愈发诱人。

程宗扬把她往地上一推,龟头顶住她的穴口,然後合身压在她白生生的胴体上。

“呀!”

襄城君尖叫一声,却是那男子第一下就尽根而入,小腹直接压住她鼓起的阴珠。

“好痛……啊呀!”

程宗扬挺起腰,小腹顶住她的蜜穴,紧紧压住她的阴蒂,然後来回碾动。襄城君这下连叫都叫不出来,每次碾到阴蒂,她身体就像触电一样,传来一阵剧烈地颤抖。

“停下!不要……我要灭你满门!快停下呀!”

“求求你,不要再弄它了,奴家都快疯了……”

忽然身上的男子停下来,襄城君刚得片刻的喘息,紧接着就瞪大眼睛。那男子竟然直接用手指捏住她的阴蒂,只轻轻一捻,下体强烈的刺激感,就让襄城君几乎昏厥过去。

然而那男子的手指仿佛带有一股魔力,随着他的揉捏,阴蒂磨擦中的触痛感如同被一隻魔手渐渐抚平,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用言语无法表达的强烈快感。

“啊!啊!啊……”

襄城君语无论次地尖叫着,妖媚的面孔一片潮红。她跪在地上,极力翘起雪臀,迎合着肉棒进出。程宗扬一边用力顶弄她丰翘肉感的大白屁股,一边伸手抓住她的乳球,迫使她抬起身。另一隻手则伸到她玉腿中间,揉弄着玉户上方的花蒂。

襄城君又白又腻的大屁股像雪团一样被幹得乱颤,湿答答的蜜穴仿佛有一股吸力,不断把肉棒吸入体内。身後男子强健的身体像山一样撞在臀上,沉重而充满力度。她能清楚感受到他轮廓分明的腹肌在自己臀上磨擦、顶撞,火热的阳具从穴口一直顶到蜜穴尽头,蜜腔的腻肉像痉挛一样收紧。随着肉棒的插弄,襄城君情不自禁地尖叫着,一边疯狂地摇着头,柔美白皙的玉颈像要折断一样。

男子强健的腹肌一下一下撞在臀上,就像一位强大的神祗,拥有着毁灭一切的力量。襄城君摇头头,雪臀拼命向後耸起,让他撞击得更加用力,甚至愿意奉献出一切,来取悦神祗。

蜜穴的痉挛越来越剧烈,忽然襄城君浑身一紧,身体每一寸肌肤都仿佛紧绷起来,接着鬆开,刚鬆到一半又再次绷紧。与此同时,一股阴精从蜜穴深处猛地泄出,襄城君张开红唇,却吸不进一丝空气,只能哆嗦着连连泄身。

那根肉棒仍然插在体内,一下一下捣弄着她的肉穴。出乎襄城君的意料,片刻之後,她又迎来了第二波高潮。这一次泄身更加强烈,襄城君整个人都瘫软在地,只剩下被肉棒撑满的蜜穴抽搐着泄出阴精。

当第三波高潮来临,襄城君发出一声悲泣,身体再次剧颤。程宗扬紧盯着她的雪臀,忽然间那隻蜜穴传来一股吸力,软腻的蜜腔紧紧吸住阳具,就像一隻小嘴含住肉棒不停抽动。程宗扬一个没忍住,在她体内剧烈地喷射起来。

这一次高潮分外强烈,襄城君足足颤抖了一刻钟,才渐渐停止泄身。她娇喘着伏在程宗扬身上,双臂拥着他的腰身,脸颊贴在他小腹上,媚眼如丝地说道:“呆子,想不到你这么厉害……”

程宗扬却是心理郁闷,没想到这妇人竟然身怀媚术,让自己刚幹到一半就射了个乾净。

襄城君眼中露出一丝好奇的神情,“呆子,窑子里那个女人的阴珠是什么样子的?”

程宗扬比划了一下,“有碗豆那么大。捏着软软的,韧韧的。”

“她不疼吗?”

“她最喜欢被人捏了。”

程宗扬笑嘻嘻道:“就跟你一样。”

襄城君啐了一口,忽然起身披上红绡,接着板起俏脸,一扫刚才那番媚态,冷冰冰道:“程厚道,今日之事你若敢泄漏出去,知不知道我怎么做?”

“诛我九族。”

襄城君傲慢地扬起玉脸,“以奴侵主,乃是死罪!既然你还有几分用处,今日本君先饶你一次。去找红玉领一吊赏钱。红玉什么时候叫你,再过来。”

被这贱人当成奴仆一般喝斥,程宗扬一阵火大,忽然又泄了气,闭上嘴一声不响。

襄城君没有理会他,只摆了摆手,“去吧。”……

红玉在甬道另一端的精阁守着,见程宗扬这么久才出来,只当什么都没有看到,若无其事地带着他离开。

从那处隐蔽的池苑出来,程宗扬道:“夫人说,给我一吊赏钱。”

红玉扭过头,一脸玩味地看着他,然後掏出十枚银铢,“先拿去吧。”

程宗扬接了钱就走。红玉道:“酒坊在那边!”

“夫人说,我不用幹活了。让我拿了钱出去散散心。”

程宗扬说着扬长而去,凭着腰牌直接出了府邸,随手把那些银铢扔给路边的乞儿,便赶回鹏翼社。

冯源正抱着一只箱子往外走,见到程宗扬回来顿时鬆了口气,“程头儿,你可回来了!”

“人都去哪儿了?”

“四爷昨晚见你没回来,转头就跟五爷一起去找你了。老敖不放心,等到天亮也去了。”

“你抱着东西幹嘛呢?”

“上次说的房子我已经买下来了,就差书契没有办完。你上次交待过,一买好房,大伙儿就收拾行李搬过去。这都忙一上午了,就剩这点东西——我没敢让别人动。”

“什么东西?”

程宗扬刚问出口就明白过来,“幹!你小心点!”

冯源抱的箱子里全是自制的手雷,难怪不敢让别人沾手。冯源把箱子抱在怀里,低声道:“程头儿,你没事吧?”

程宗扬莫名其妙,“我有什么事?”

“那个……”

冯源用下巴示意了一下,“裤子穿反了。”

程宗扬低头一看,然後道:“赶紧忙你的去!”

“哦,那我去了。”

“还有!让人去找四哥、五哥,说我回来了,就在这边——不,一会儿去金市见面。”

“成!我这就去。”

鹏翼社除了蒋安世在外支应门面,其他人都去帮忙搬迁,安置新居,富安、青面兽、哈米蚩等人都在那边忙碌。自己本该过去看一眼,但实在分身无术。等冯源一走,程宗扬赶紧溜到房里换好裤子,然後赶往金市。……

紧邻金市的租屋内,罂粟女和惊理都已经等了许久,见到程宗扬平安归来,齐齐鬆了口气。

程宗扬不等她们开口便问道:“拉胡琴的老头儿呢?”

罂粟女道:“屋里无人,听房东说,乐行已经帮他退租了。”

程宗扬立刻悬起心来,“他要去哪儿?”

“听说好像是乐行找到了他失散的族人,搬去一起住了。”

程宗扬心底升起一丝不安,疤脸少年和那名老仆一日没有找到,自己一日不能安心,如今唯一的线索,就着落在那名胡琴老人身上。万一他离开洛都失去踪迹,这条线索就彻底断掉了。

惊理道:“那位嬷嬷伤了经脉,如今留在观中养伤。”

“那位姑娘呢?”

“合德姑娘也在观中。”

惊理道:“听说公子昨晚失去音信,忧心得一夜都没睡呢。”

“什么?”

程宗扬大吃一惊,自己与合德的交情好像没到这一步吧?

“哦,奴婢说的是卓奴。”

程宗扬狠狠瞪了她一眼,这奴婢太放肆了,连主子的玩笑都敢开。

“她昨晚在这里吗?”

惊理道:“天亮便回去了。”

自己原本答应过卓雲君,让她昨晚过来陪侍,结果自己一夜未归,让她白白等了一夜。

一个声音怯怯道:“请主人用茶。”

延香跪在地上,双手托着一张木盘,举过头顶,上面放着一碗茶汤。

程宗扬道:“她是怎么回事?”

罂粟女道:“她的亲友都死光了,剩下她一个,也不敢回家。奴家见她有几分姿色,便留她在房里伺候主人。”

“用不着。”

罂粟女轻笑道:“莫非主人是嫌延香生得不美么?”

“我祸害你们几个就够了,别人就少祸害点吧。”

罂粟女幽怨地说道:“奴婢便是坏人吗?”

“少给我装无辜。”

程宗扬没好气地喝斥一声,死丫头收的几名侍奴都不是善类,手上血债累累,放到後世都够枪毙好几次的。

延香道:“求主子收留。奴婢若是出去,只有死路一条。”

程宗扬道:“她们没给你说吗?给我当奴婢可没有赎身的说法,你若入了我的门下,一辈子都是奴婢。”

延香咬了咬唇瓣,“奴婢宁愿一辈子给公子为奴为婢。”

程宗扬看了延香一会儿,这个汉国游女姿色出众,而且精通舞乐,放在身边确实赏心悦目,可她到底只是个平常女子,自己身边的侍奴都不是善茬,如果把她收为奴婢,还不被罂奴等人欺负死?

“那就先留下吧。”

程宗扬开口说道。她独依无亲,放出去也是个死。不如先留下,过几日送到舞都,到时是去是留,由她自己选择。

延香道:“多谢家主。”

程宗扬对罂粟女道:“冯大法刚买了处房子,你和延香送毛画师过去,安置下来。办完後去襄城君府盯着,看清来拜访她的都有什么人。”

“是。”

罂粟女扭着腰肢进了内室,笑吟吟道:“毛先生,家主给你新置了住处,奴婢送你过去。”

毛延寿一直待在房中,不知那些女子用了什么手段,一点都听不见外面的声音,正自不安,闻言连忙道:“多谢!多谢!”

“延香妹子,你也来吧。”

延香应了一声,起身收拾好物品。

程宗扬对惊理道:“想办法找到那个拉胡琴老头儿的下落。”

“是。”

“不要打草惊蛇。”

“奴婢知道了。”

“去吧。”

众人离开後,房中只剩下程宗扬一人。他盘膝坐下,先展开内视审视丹田,然後闭上眼,缓缓调息吐纳。前日吸纳了几股死气之後,自己丹田的异状仍没有什么起色,但总算没有恶化。

半个时辰之後,程宗扬呼吸突然一顿,睁开眼睛道:“四哥。”

斯明信从空中落下,坐在他对面,接着卢景推门而入。

程宗扬道:“我的事一会儿再说,先说说你们那边。”

斯明信一翻手,将那隻银白色的摄像机放在案上。

卢景道:“四哥一直等到天亮也没找到机会。回到社里才知道你昨晚没有回来。我和四哥一起入宫,等了快两个时辰,才把它取出来。”

原以为十拿九稳的事,竟然费了这么大周折,程宗扬有些意外,“殿里人很多吗?”

卢景道:“有个侍女很厉害。我呼吸略重一些,她就生出感应。後来她离开永安宫,我们才得手。”

程宗扬道:“是哪个老妇人吗?”

斯明信摇了摇头。卢景道:“是个中年妇人,相貌平常。”

程宗扬想起吕雉身後的几名侍女,其中有一个中年妇人,想来就是她了。

“幸好昨晚没有惊动她们。五哥,你觉得她有多厉害?”

卢景道:“不在我俩之下。”

程宗扬一边说一边打开摄像机,听到这一句顿时一愣,如果吕雉身後的侍女都是这个水准,昨晚自己可太冒险了。

想着摄像机前已经浮现出一个光球,奉琼仙子朱殷曼妙的身形随即出现,程宗扬手忙脚乱地关掉影像,重新选取录像资料。

卢景却“咦”了一声,“瑶池宗的奉琼仙子?”

“五哥,你认识她?”

“在晴州见过一次。”

“五哥觉得她修为如何?”

“她是瑶池宗宗主亲传的弟子,各种提升修为的灵丹妙药不知用过多少,虽然修为看着不错,但一多半都是用药堆出来的。如果交手的话,我捆着一隻手能打她两个。”

程宗扬乾笑两声。若非如此,朱殷也不至于被几个外姓人玩弄于掌股之上。

“你怎么会有她的影像?”

“在太泉古阵遇到的。”

斯明信忽然开口,“莫五也在那里?”

程宗扬对卢景提起过自己在太泉古阵的经历,卢景和斯明信都去过太泉古阵寻找岳帅,但没有见到莫如霖。不知是两人来去匆忙,还是莫如霖得到消息,事先躲了起来。

卢景道:“等这边的事办完,我和四哥去会会他。”

“这个好办。反正他也逃不掉。”

莫如霖并没有中过诅咒,但他那帮中过诅咒的手下在太泉古阵杀人抢掠的勾当不知幹过多少,他要离开苍澜,分分钟都可能被人大卸八块,如今待在苍澜这个天然的牢狱中,倒也不用担心他会逃走。

光球重新亮了起来,三人没有作声,静静看着光球中的影像。程宗扬跳过路上和没有内容的部分,剩下足足看了两个时辰。

大部分影像都是吕雉、吕冀、吕不疑三人的交谈,但所涉及信息之丰富,让程宗扬等人良久都没有作声。

话题的重点是两个人,一个是天子。天子刘骜名义上已经在位十余年,至今尚无子嗣。按照汉国的传统,天子无後,由太后从近支宗室中挑选子侄,立为太子。天子没有嫡亲兄弟,血缘最近的宗室是赵王。因此赵王近年来频频向太后示好,不惜用重金贿赂,希望能把他的长子,如今的赵王太子立为储君。

赵太子论辈份虽然是天子的侄辈,年纪却与天子相仿。太后对此十分不喜,吕冀也竭力反对,甚至在殿上表示,如果从其他宗室挑选子侄立为太子,年纪不得超过八岁。理由是天子不过二十余岁,太子如果超过八岁,未免太过荒唐。

吕冀的言外之意,在场的人无不了然,但吕雉与吕冀的考虑如出一辙,若天子驾崩,继任的太子是长君,吕氏家族肯定会被边缘化。如果是幼君,则吕雉毫无疑问可以再度垂帘听政,至少能保证吕氏十年的富贵。

吕不疑却对此大加反对,声言若立幼童为君,非国家之福。为社稷计,当立长君。赵王太子无论血统、年岁,都是储君的不二人选。

吕冀为此大怒,指斥吕不疑莫不是收受了赵王贿赂,竟然置自己一家的富贵于不顾,替一个外人说话?

吕不疑反唇相讥,直斥吕冀私心膨胀,为一己之私,不顾天下安危。弃长立幼,如何可服天下?士林风议,不可不慎。

兄弟两人在殿上吵到几乎翻脸,最後分别被太后喝斥一通,才安分下来。太后对此没有再多说什么,只是让吕冀留心赵王太子为人如何,是否能立为太子。

吕不疑对天子无後之事十分焦虑,挑选宗室立为太子只是权宜之计,因此向太后提议,应当劝说天子修身养性,微服私游,非人君所宜。

太后只淡淡表示,天子年纪已长,行事自有主张。自己本非天子亲母,此事不宜多言。

接着太后身後那位中年侍女开口,说霍子孟抱病在身,在病榻上向太后派去的使者请辞大司马大将军的职衔。对此两兄弟都没有异议,吕不疑认为,霍大司马既然卧病,那么依照惯例,当由吕冀接任此职。

汉国朝廷分为内朝和外朝,内朝是天子近臣,与外朝不同,本身没有固定的官职,而是通过大司马、左右前後将军和侍中、常侍、散骑、诸吏等加官,授予参与朝政的资格,其下还有大夫、博士、议郎等等。

大司马原本是武职的加官,必须是大将军、骠骑将军、车骑将军和卫将军,才有资格加号大司马。而一旦加为大司马领尚书事,就在单纯的军事之外,获得了行政的权力,军政大权集于一身。

丞相虽然名列百僚之长,实权却掌握在以大司马大将军为首的尚书台手中。审议奏章,弹劾大臣,选任御史大夫,都出自尚书台。官吏迁升、入朝奏事,都必须面见尚书。在汉国,大司马大将军才是地位最高的辅政大臣,真正的群臣之首。

程宗扬这才明白为什么天子敢私下卖官——那些被卖掉的官职都属于外朝系统,不涉及真正的权力中枢。想想也知道,天子怎么可能让一群掏钱的买主围着自己打转?对于天子来说,只要控制了内朝,就掌握了权力,外朝的官职与其放在那里好看,还不如卖个好价钱。

当然,这也不是说外朝的官职就没有权力,而是权力必须受到内朝的制约,任何一个外臣都不可能做到权倾天下。而内朝的官职都是加官,天子随手就可以免掉。同样,天子如果青睐哪位外朝官员,也可以授予侍中、大夫之类的加官,使之加入内朝。在这种制度下,所有权力都归结于天子掌控之中。

问题是本来为了便于天子掌握权力的举措,一旦形成制度,就开始反过来制约天子。比如大司马大将军往往由天子最亲近的外戚担任,可形成制度之後,即使天子一百个不愿意吕冀担任此职,可只要太后尚在,他就没理由拒绝,唯一能提出的,就是让太后另一个弟弟吕不疑担任大司马大将军。

现在吕不疑当面表明态度,支持兄长,吕冀再不喜欢这个弟弟,心情也为之大好,兄弟俩本来僵硬的气氛也显然融洽了许多。

但接着太后就提到另外一个人:询老贼。这个名字一出,吕不疑当场就失态地扔下头冠,伏地大哭,声言杀父之仇不共戴天。一向跋扈张狂的吕冀也像个孩子一样嚎啕痛哭,吕雉想起父兄惨死後,自己饱受排挤,咬牙支撑家门的往事,也不由得红了眼睛,揽着两个弟弟大哭一场。

程宗扬暗暗道:这询老贼够狠的,看把人家姊弟欺负成这样,多大的仇啊,这么多年都念念不忘。

看完影像,斯明信一言不发,虽然眼看着他就坐在面前,但给人的感觉那里却是空无一物。卢景拿出一隻酒壶,慢慢抿着,一时也没有开口。

程宗扬道:“询老贼是谁?”

“没听说过。”

卢景道:“我还是头一次知道吕太后的老爹是被人幹掉的。吕家对外面只说是病故。”

程宗扬隐约有几分猜测,但如果是老头幹的,他把人都毒死了,即使有仇也报了十成,没道理还对吕家耿耿于怀。说起老头,老东西带着死丫头去哪儿了?

第六章

北邙山下,一处普通的坟丘前。殇振羽一袭黑袍,身姿笔挺地立在坟侧,他一手按着腰间的短剑,山风袭来,满头乌髮都随风飞舞。

殇振羽淡淡道:“你也拜一拜吧。”

小紫双手合什,然後屈膝跪下,向坟丘认真拜了三拜。柔声道:“娘娘好好睡吧,小紫代叶婆婆来看你了。”

殇振羽低声道:“你知道她是谁吗?”

“叶婆婆的姊姊啊。”

殇振羽牵了牵唇角,没有作声。

小紫望着墓前的石碑,“为什么碑上一个字都没有?”

殇振羽淡淡道:“到我死的时候,你便知晓了。”

小紫叹道:“那还要好多年呢。到时候我都变成老太婆了。”

殇振羽沉默片刻,然後哈哈大笑,声振林宇。

小紫望着四周,“喂,你要死了就把你埋在这里吗?”

“当然。这是老夫多年前就挑好的埋骨之处。”

殇振羽信手一拂,坟上的萋萋青草枯萎下来,随风化为灰烬。

小紫忽然道:“这坟好像有人动过呢。”

“不错。”

殇振羽道:“二十年前,老夫毒术大成,曾经挖开此坟,将她骨骸上的遗毒一一洗净,重新安葬。”

小紫安慰道:“现在她不怕冷,也不怕痛,周围还有好多松柏陪着她。她在天有灵,也会很高兴的。”

殇振羽点了点头,“说得没错。”

殇振羽挥了挥衣袖,“去找你的小程子吧。保不定这些天他在背後怎么骂我呢。”

小紫嫣然一笑,朝殇振羽挥了挥手,然後小鸟般飞入松柏之间。

殇振羽在墓碑旁坐下,用衣袖擦去碑上的苔痕,低声道:“我曾经立誓,与你生同衾,死同穴。如今虽然未能生前同衾,死後同穴便也罢了。”

老人将空无一字的墓碑擦得一尘不染,然後依着冰凉的墓碑坐下,仿佛回到年轻时,与身边的玉人相依而坐。

“渊冰厚三尺,素雪覆千里。我心如松柏,君情复何似?”

殇振羽一手拥着墓碑,低声吟道:“果树结金兰,但看松柏林,经霜不坠地,岁寒无异心……”

长吟声中,泪如雨下。……

程宗扬没有耽误,当天下午便赶往冯子都私下透露的西邸。

徐璜把玩着那张纯金打制的名刺,态度亲切了许多,“不知程公子找咱家何事啊?”

“在下有意为朝廷效力,苦无门路而已。”

“原来如此。”

徐璜脸上的笑容更加亲切,“不知程公子是哪里人氏?为何找到咱家?”

程宗扬微笑道:“在下来自舞都。”

徐璜眼睛一亮,“哦?”

“这是宁太守的书信。”

程宗扬说着奉上一封书信。

书信并非专门递给某一人,而是以舞都太守的身份,说明程宗扬的身份,赞扬其品学俱优,才德兼备,实为不可多得的人才。

徐璜看罢书信满脸堆欢,“宁太守也不是外人,向来对天子忠心耿耿。既然是他亲笔作书,咱家自然信得过!”

程宗扬寒喧几句,然後将一隻信封轻轻推到他手边,“这是在下一点心意,还请公公笑纳。”

徐璜打开看了一眼,露出一丝讶异。

“这是纸钞,在敝号随时可以兑现。”

徐璜恍然大悟,把信封收入袖中,然後亲热地说道:“自家人,咱家也不瞒你,如今宫里缺钱,二千石以下的官职颇有几个。你虽然是宋国人氏,但既然是我汉国迁出去的,也不必费事,直接把履历填回原籍——是洛都对吧?”

程宗扬赶紧道:“正是。”

“这就更好办了。我去给你打个招呼,明天先把你的户籍办下来。至于这些官职,不知你看中哪一个了?”

“在下已经考虑过了,便是此职如何?”

程宗扬在案上写了几个字。

徐璜神情怪异地看了他一眼,这年轻人出手大方,徐璜原以为他会选一个实权的官职,无论是想做事往上爬,还是捞钱,都大有可为。没想到他却选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官:大行丞。

大行丞是比六百石的官职,每月的俸禄不过四十石,虽然放在地方上能当上一个中县的县令,但在二千石比比皆是的洛都,六百石都不值一提,何况还是位在其下的比六百石?

“虽然是比六百石,可至少也要五百万钱。让咱家说,不若拿六百万钱,买个六百石的大行令。”

程宗扬为难地说道:“如果是大行令,只怕免不了做事。”

“大行令是鸿胪寺的官,无非是接待四方朝聘宾客,与诸侯往来,能有多少事?”

徐璜道:“你拿五百万钱,咱家作主,六百石的大行令算你的。你要不想做事,便给你加个散官,领大行令事便是了。”

散官没有具体官职,而领大行令事,就是兼职掌管大行令的差事。至于管不管,全看他自己的心意。

徐璜说到这份上,程宗扬也不好推辞,只好道:“多谢公公,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。”

徐璜道:“话说回来,如果只是要个官身,不如买个爵位。便是关内侯,也不过五百万钱。”

“关内侯当然要一个。还有这个……”

程宗扬在案上写了两个字:羽林。

“羽林中郎将?”

“羽林郎如何?”

徐璜摸着光溜溜的下巴,“羽林郎官职虽然不高,却是内朝的武职。”

“便是宫前执戟亦可。”

涉及到宫中的武职,显然并非小事。徐璜沉吟许久,“如果只是要内朝官的话……中常侍如何?”

程宗扬张大嘴巴,半晌才小心道:“那不是……宫里的官吗?”

程宗扬虽然对汉代的官职不熟,好歹还记得三国演义里的十常侍,活活十个太监。难道是因为自己掏钱爽快,徐公公一高兴送自己个太监当当?早知道买官买成太监,这事打死也不能幹啊!

徐璜尖声笑了几声,顺便飞了一个媚眼,“哎呀,公子想到哪里去了?宫里的常侍郎都是外臣。”

程宗扬被他笑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。但总算知道目前的中常侍还不是完全由宦官担任,自己的常侍郎职权更为宽泛,基本上只是一个天子亲随的身份,不用自己下面挨一刀。

徐璜一手摩挲着几案,低声道:“天子刚刚亲政,如今正是用人之际……也是用钱之际。”

天子赏赐董宣三十万钱的事已经传遍洛都,程宗扬也已经听说。三十万钱对一般人家来说算是一笔巨款,但对于豪门而言,不过是一顿饭钱。

徐璜声音压得极低,“宁成是天子信得过的人。我等报效天子,无非是有钱出钱,有力出力。天子恩泽所及,少不了你我世代富贵……明白了吗?”

程宗扬心领神会,“在下明白。”

徐璜露出笑容,“既然如此,老奴这便去面见天子,求一道诏书。”……

敖润守在外面,见家主出来,连忙迎上去,一脸热切地说道:“程头儿,怎么样?”

程宗扬拿出一封用白色丝帛书写的诏书,知道敖润不识字,帮他念道:“告尚书台常侍曹:有程宗扬者,洛都人氏,年二十五,面白无鬚。家世清白,无作奸犯科等事。以孝悌闻名乡里,好学深思,才敏识长。贤能异质,朕深知之。今特拜关内侯,授大夫,领鸿胪寺大行令事,秩六百石,加常侍郎。钦此。”

下面加盖天子印玺。

“啥意思这是?”

“没啥,就是说我是个人才。关内侯是爵位,大夫是散官衔,领大行令事是我的职权,俸禄一年六百石,常侍郎是加官,有资格出入宫禁。”

“这么多官啊。”

敖润惊叹道。

程宗扬弹了弹诏书,“优惠价,一千四百万钱。”

“啊!”

敖润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。

程宗扬也有点肉痛,不过这一下自己在汉国可是彻底洗白了,全套户籍档案带官职全有。如果不是遇上天子私下卖官,想弄齐这一套头衔,多花十倍的价钱也未必能如愿,要不然雲家早就幹了。说来还是自己运气好,正赶上太后还政,霍大司马告病,新的大司马大将军还没上任,尚书台直接由天子控制,一封诏书事就全办了——雲家可是几十年都没碰上过这种好事。

自己能买到官职,还因为汉国没有科举,官员的来源一是由各地推举孝廉、秀才,其次是从大臣、贵族家的子弟中挑选。朝为田舍郎,暮登天子堂,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。程宗扬好歹还是花了钱的,在汉国,因为天子青睐,由布衣而卿相的例子也不是没有。

“高智商那小子回来了吗?”

“回来了。”

敖润压低声音,“被人打得鼻青脸肿。”

“他不是跟冯子都一起出去的吗?大将军的亲信还有人敢打?”

“他是又遇上义纵和几个在舞都结识的兄弟,一起去喝酒,结果和一群游侠儿打了起来。”

“义纵他们不就是游侠儿吗?怎么跟自己人打了起来?”

“我是听刘诏说的,怎么打起来的我也不知道。不过游侠儿斗殴也是常事,何况都喝醉了。”

敖润道:“听说那边是郭大侠的人。”

原来是郭解。汉国豪侠辈出,郭解在其中很有点武林盟主的意思,无论哪一方都会给他点面子。只不过他的手下良莠不齐,只怕少不了给他惹麻烦。

“强龙不压地头蛇。打就打了吧,没出人命就行。让那小子安分点,别想着报仇。”

“成。”

敖润道:“程头儿,要不要去你的官署瞧瞧?”

“算了,明天领了印绶再说。”

徐璜本来说是先办好户籍,再禀明天子,颁布诏书,但两人越说越投机,六百石的大行令又不是什么高官,徐璜索性先填好诏书,程宗扬这边纳完钱,便亲自送到宫里用玺,前後一个时辰就把事情办了。

敖润道:“这会儿还早着呢,咱们绕过去看一眼。”

程宗扬笑道:“老敖,我刚看出来你是个官迷啊。”

敖润嘿嘿笑了起来,“程头儿,看见你当官,我心里就高兴,走到路上,脸上都多了几分光采。”

“我这大行令下面还有礼治郎的差事,虽然只有一百石的俸禄,但也是正经的朝廷官员——老敖,有没有兴趣?”

敖润头摇得拨浪鼓一样,“一百石就是一百万钱,不行不行。”

“这可是你说的,过了这村可没那个店了。”

“有一百万钱,我幹点啥不成?”

程宗扬笑道:“比如挣钱娶个媳妇啥的?”

敖润嘿嘿笑了两声。讨个婆娘成家过日子这种事,以前想都不敢想,自从跟着程头儿,总算不用把脑袋别在腰里整天玩命,但娶媳妇的事,还是太遥远了。

程宗扬登上马车,“走吧。”

“程头儿,去哪儿?”

“你不是想看看衙门什么样吗?咱们在外面走一圈,想进去可不行。”

汉国都城的官署集中在洛都东南一带,程宗扬下了马车,站在道路对面打量着鸿胪寺。宋国官场讲究官不修衙,一座衙门建成一二百年都敢不修,直到塌了拉倒。汉国没有这些讲究,反而讲究官衙的高大宏伟,气势恢弘。大行令所属的大鸿胪位列九卿之一,职责是掌管朝廷礼仪,接待四方使者,官署与驿馆连在一起,规模更加气派。

汉国驿馆遍布州郡,鸿胪寺驿馆是朝廷规格最高的驿馆,专门接待国宾一级的朝中重臣,异国使者。至于诸侯王,都在洛都建有府邸,各以封号为称,如赵王入朝所居的赵邸,燕王的燕邸、代王的代邸,倒是不用住在驿馆。与此相类,其他五朝也各自建有官邸,如大宋官邸、大唐官邸、大晋官邸,但国使出访,依制度还是由汉国官方出面接待。

程宗扬买来的大行令其实是个跑腿的活,负责向诸侯传旨、册封、抚谕,往其他五朝的官邸和臣服于汉国的境外诸国传递官方文书。程宗扬之所以一开始选择大行丞一职,就是它往来诸侯和列国之间,消息最为灵通,更要紧的是鸿胪寺的同僚里面,有一项官职对他极为重要——译官。

那段影像中吕冀与吕不疑没少争吵,其中一樁就是吕不疑对于杀人灭口十分不满,吕冀指责他至今没有把人全部找齐,有故意推逶,不肯出力的嫌疑。吕不疑则痛斥他行事肆无忌惮,以至于不可收拾。

这事说到底是吕冀理亏,他原本根本没将那些住客放在眼里,在上汤等了一夜没有等到他想找的人,便打道回府。吕不疑听闻之後立即意识到其中的不妥,连忙入宫向太后进言,提醒杜绝後患。没想到太后直接把事情交给他,让他把人都找出来,一一灭口。吕不疑十二分的不情愿,却无法反对姊姊,最後以门下都是文人为辞,决定由他负责找人,从吕冀手下调出人手,消除隐患。

难怪自己觉得颍阳侯反应有些古怪,杀人时动作极快,而刺杀坐地虎的三名死士被自己设伏一网打尽,却至今没有反应,现在才知道那些人原来是襄邑侯门下。兄弟俩颇有龃龉,平日极少往来,吕冀倒是知道手下失去音讯的事,但弟弟找到了人,自己手下却没把事办下来,觉得大失面子,因此对手下失踪的事绝口不提,只让人暗中查访。

吕不疑则把杀人灭口之事视为大耻,平日不闻不问,把事情都交给唐季臣处置。唐季臣为人谨慎,与卢景见面都是一个人。卢景察觉到有人盯梢,其实那些人都是襄邑侯门下,连唐季臣都蒙在鼓里,吕氏兄弟彼此不合,以至于现在都没有意识到事情已经出现变化。

吕氏兄弟的争执给了程宗扬等人难得的时机,尽可以从容布置,消除痕迹。等吕氏兄弟终于意识到不妥,自己一行人也已经更换身份,在洛都潜藏下来。所以程宗扬才抓紧时机谋得官职。

可惜影像中没有提到吕冀在上汤究竟是等谁,似乎此事以前已经商议过,三人都心知肚明。只能从他们的对话隐约推断,事情与天子有关。那个人物应该对天子十分重要,以至于吕冀不惜诛杀无辜,也要阻止那个人与天子见面。

程宗扬对那个疤面少年和他的老仆愈发好奇,目前唯一的线索,只剩下那位胡琴老人。小胡女伊墨雲究竟能不能听懂胡琴老人的语言,程宗扬心里也没底,但他可以肯定,鸿胪寺的译官里面,肯定有人懂。

忽然一队车马从鸿胪寺的驿馆出来,比起程宗扬这些日子见过的汉国王侯车队,这队车马要简朴得多。前後只有七八名随从,中间一辆单辕双轮的马车,敞开式的车厢上张着一顶青色的伞盖,伞下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。马车颠簸,乘客一般都是靠在车厢上,那男子腰背却挺得笔直,虽然只穿着一袭黑色交领的便袍,流露出的却是朝中金紫重臣一般的气度。

洛都的百姓见惯了车马出行,即使襄邑侯那种排场,也没有多少人理会。然而看到车上的男子,却有不少人面露恭敬,甚至遥遥长揖为礼。

程宗扬禁不住向一名路人问道:“这是哪位大臣?”

“车骑将军你都不认识?”

“金蜜谪?”

程宗扬愕然道:“他不是胡人吗?怎么长得跟我们一样呢?”

那人觉得他问得好笑,“他是夏后氏苗裔,又不是白虏,跟我们长得一样有什么好奇怪的?”

程宗扬愣了一会儿,他一直以为胡人是异族,相貌当然也有所不同。但回想起来,史书中压根就没提过匈奴人的长相有什么差异,倒是认为他们同出华夏一脉,是夏桀的後裔。

在六朝,程宗扬往往遇到一些与後世想像中不同的理念。比如汉国曾与匈奴和亲,後人多引以为耻。但汉国随便选个宗室,甚至宫女,给个公主的封号就嫁到匈奴当王后,这事放到匈奴都不知道该怎么想。反正无论汉唐,别说立异族女子为皇后,连纳为妃子的例子都没有。汉唐破国无数,但无论异族进献的美女,还是军队掳来的女子,即使入宫,也没有任何名分。比如金蜜谪的娘,休屠的王后,就被抢到宫里服侍汉武帝。

对于那些异族来说,汉国送个女人来当王后是难得的荣耀,异族要送个女人到汉国当皇后,根本想都别想,求着向汉国和亲都没人理。直到南北朝,柔然作为北方霸主,东魏的权臣高欢派人为儿子求亲,柔然才找到机会,不顾高欢一把年纪,老婆孩子一大堆,人都快死了,硬把十几岁的正牌公主嫁给高欢。问题是当时南北朝并立,高欢所在的东魏只是北朝的一半,而且他还不是国君,只不过是个权臣。就这么一个国土只有一半的一半的大臣,面对柔然的嫡亲公主,高欢还犹豫来犹豫去,好像自己吃了多大的亏一样。

最後在大臣的劝说下,高欢毅然以国事为重,娶了柔然的公主,但到死都没有给她封号,只以柔然的别名,称之为蠕蠕公主。就这样,史官们还没少皮里阳秋地讥刺高欢。後世那些以和亲为耻的历史爱好者们,如果换到匈奴,看到汉国送个宫女过来当王后,还不得羞耻的死一地?

程宗扬心里嘀咕着,半晌省悟过来,“驿馆里住的有匈奴人?”

“那当然。”

“车骑将军就这么来见他的族人,不怕别人说闲话?”

路人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,“车骑将军的忠义若是还有人怀疑,这世上就没有忠义之辈了。”

程宗扬记得自己在晴州时,洛都传言胡人入侵,金蜜谪避嫌引退,辞去左丞相一职。现在看来传言早已平息,而且对金蜜谪的声望没有丝毫影响。金蜜谪以一个异族的身份,在汉国身居高位,倍受朝野信任,让程宗扬都有些佩服了。……

鸿胪寺在洛都城东,西侧便是宛如天阙的南宫,天子的居所。车骑将军金蜜谪的马车从宫外辘辘驶过,路旁一个戴着斗笠的少年看了一眼,然後低下头,继续往前走。

他沿着宫墙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,先是由南往北,路过南宫东侧的苍龙门,然後由东而西,穿过南北二宫之间的复道,再由北而南,不多时就来到南宫西侧的白虎门。他在门外张望了一番,最後继续向南,从角楼往往东,来到南宫最为富丽堂皇的朱雀门前。

高耸入雲的阙楼顶端,鲜红的朱雀仿佛正展翅翱翔,艳丽的羽翼犹如火焰,在阳光下熠熠生辉。少年停下脚步,抬头望着朱雀门,斗笠下露出一张带着疤痕的面孔。他目光闪动着,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走过去,又似乎在等待什么人。

忽然一辆马车驶来,虽然车上只有一个十几岁的少年,周围也没有随从,但车上的吕字显露出他显赫的身份。

疤面少年飞快地低下头,用斗笠遮住面孔,转身与马车相错而过。

车上的少年下了车,向门前的谒者客气地一揖到地。那谒者满脸堆笑,殷勤地上来给少年扶轼。那少年虽然年纪轻轻,礼节却一丝不苟,认真行过礼,然後从容入宫。

戴着斗笠的疤面少年像被人追逐一样匆忙而行,向西穿过一个里坊,远远离开宫阙,才放缓脚步。他漫无目的地走着,忽然又一个男子迎面走来,少年抬眼看到,顿时心头微惊,连忙转过身,绕进旁边一条小巷。

没想到身後脚步声响,那男子也随之进入巷中。疤面少年越走越快,身後的男子却始终跟着他。

疤面少年猛然停下脚步,赫然发现小巷尽头是一堵墙壁,自己竟然无意中走进一条死巷!

听着身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,疤面少年一颗心几乎跳出腔子,忽然那男子说道:“喂!”

疤面少年身体一僵,只听那男子在身後道:“那地方可不能撒尿啊!”

疤面少年呆在当地,藏在斗笠下的面孔一点一点涨得通红,身子却一动也不敢动。

程宗扬警告一声,然後踏上台阶,拍了拍门。冯源从门缝里看了一眼,打开大门。

程宗扬四下打量一番,“房子不错嘛。”

“前後十几间房呢。”

“就是巷子窄了些,连马车都进不来。”

“前巷人多,後门才是专门进马车的。”

“我说老敖怎么绕到後面去了。对了,我刚看见外面是个死巷,总有些人喜欢溜到这地方撒尿。你们平时多瞧着点,真不行建个厕所得了。”

冯源道:“成。建个厕所也花不了几个钱,总比外面整天臭哄哄的强。”

“毛先生呢?”

“在里面作画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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