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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里布達年代記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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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想到這些,實在是有些慢,蓄勢待發的碧安卡,是個說打就打的超級實戰派,我這邊才一靠近,她就猛然一扯韁繩,水晶雄獅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狂喝。
  本來在這種彼此高速競馳之下,要掉頭後轉是很危險的動作,就算能做到,也會因此減慢速度,但魔法動力的賽車,就是有一些人所難測的異能,在這種時候發揮效果。
  當吼聲一起,附近幾十公尺之內的風元素,全部被吸納過來,任其控御,形成一道風之障壁,在這障壁之內,所有的一切彷彿都停頓下來,速度、時間、感覺好像都被冰封凝凍,唯有那一頭體型越見碩大的透明猛獅,如狂風、如烈火,凶強霸道地飆衝過來,一下呼吸之間,銳利獅爪已到眼前。
  即使阿瑪迪斯沒有送來數據,我也知道絕對擋不下這威猛一擊。這種集中攻擊,可比火藥亂炸厲害得多,如果估計無誤,泥土障壁會在第一時間被破壞消散,而阿瑪迪斯的車體在這衝擊下,也會受到相當程度的創傷,假使還有第二擊,我更是絕對擋不住。
    擋不住,但我又何必要擋?
  碧安卡這個衹是被人顏射就心理變態的女人,腦筋是不笨,但戰鬥模式太過單調,她似乎就想不到,我不但能在她小嘴裡口爆,還能在她眼前把車也爆了。
  砰然一聲巨響,之前吸納聚合的岩石車殼炸成碎塊,恍若上千張硬弩同時開弓,射向四面八方,不只把那頭猛撲過來的雄獅打亂陣腳,還破壞掉壓縮形成的風之屏障,在那一瞬間,我已好整以暇地加速衝出去,風馳電掣,一下子就把碧安卡甩在後頭。
  (你這個心理變態的爛女人,待在後頭吃塵吧!
  能夠用反擊來給碧安卡好看,藉以奪得一勝,這還真是說不出的痛快,碧安卡當然是催獅急追,不過本來在速度上我就勝她一籌,被我甩開之後要追上,這實在是很不容易。
  但是當前方出現八匹赤須龍馬所拉的黃金跑車,我預備好要與方青書一決勝負時,後頭突然有奇異的氣流竄動。
  (怎麼搞的?背後涼颼颼的?發生什麼事了嗎?
  照後鏡在這種時候幫助不大,我把思感往後方延伸,赫然發現正後方的車陣中,有一輛不太起眼的車,正源源不絕地散發著恐怖的陰氣,那種令人整條背脊發涼的感覺,彷彿是十座亂葬崗被車子載著跑。
  (兩頭白馬拉著木頭車,那台車子……不是那對怪異男女的嗎?這個NPC車隊到底想要幹什麼?
  事實給了我最好的回答,不幹什麼,露出猙獰的真面目而已……就在眾目睽睽之下,那輛很平凡的木頭車座,被碧油油的千百光點所包圍,每一點碧綠幽光,都是一道死靈魂魄,當千百道死靈迅速重投迴車內,車子外型也迅速起了變化。
  物質異變,由白木變成了森森白骨,平凡無奇的白木馬車,就在剎那間化作一輛鬼器森森的白骨靈車。
  實體車輪不見了,變成兩圈激速旋轉的碧綠鬼火,密封車體的四面板壁上,浮凸出骨節拼湊之形,猙獰可怖之餘,更是鋒銳難當。而這變形還沒結束,前方拉車的兩頭白馬,也在變形當中消失不見,變成兩個汽缸似的圓形大缸,後方與白骨車體相連,整個結合為一體,變成一輛龐然大物。
  (弄得這麼驚天動地,果然是伊斯塔人!這輛白骨車裡頭應該不會裝了萬靈血珠吧?
  再明白也不過的鐵證,證實了我之前的猜測,也表明了那對男女的來歷,我想此刻全場觀眾應該都有和我一樣的想法,畢竟除了伊斯塔之外,實在很難有什麼其它組織,製作出這種凶怨沖天的邪車來。
  然而?白馬可以拉車,但是變成了白骨大缸,那要如何供給能源?這點成為人們立即的疑問,莫非是另有神奇魔法?還是真個用汽缸發力,變成機械動力?
  答案很快浮現,兩個白骨大缸的正前方,漸漸浮現兩張可怖的面孔,先是緊閉的雙眼、內凹的鼻子,還有比例大得不像話的嘴巴。當那眼睛突然睜開,一股森寒感覺瀰漫全場,跟著白骨靈車就加快了速度,在與前方車體接觸瞬間,白骨缸上的大嘴陡然開闔。
  「哇~~~啊~~」淒厲的慘叫聲中,前方馬車的駕駛人被攔腰咬成兩截,上半部整個消失,血肉模糊的腰部以下,猶自站在馬車座上,狂噴著大量鮮血,而當大嘴再次開闔,連這一段肢體也消失不見,只餘下滿座鮮血,為曾發生過的事做出憑證。
  噬殺掉一名駕駛人,白骨大缸裡頭血如泉湧,好像在把吞下去的東西化為能源,進一步變成狂馳的高速。
  動力問題已經完全獲得解決,而這凶殘無比的行徑,令全場一片鴉雀無聲,有不少父母捂著小孩的眼睛,轉過頭去,但更多的人在短暫靜默後,爆出瘋狂喝采聲,彷彿他們花大錢買票入場的享受,以此為最。
  (嘿,所以外界就批評得沒錯,一級方程式大賽車,真是一個很嗜血的全民運動……我心裡暗笑,但卻不敢放慢速度,因為那輛白骨邪車變形完全,展露真面目之後,就一路瘋狂吞噬前頭的生物,追趕而來,不衹是駕駛人,如果拉車的也是生物,照樣會被大口吞噬進去,成為供給邪車奔跑的能源,這麼一來,頓時引起全場參賽車手的恐慌,誰都不想被吞噬進去,但誰也都沒有把握碰到了能不被吞噬進去,那唯一能做的,就衹有發狂跑了。
  駕馭生物的,連連加鞭;用魔法動力的,狂催魔力。本來還暗藏著的實力,現在都要拿出來,不管什麼策略,不管什麼主副佈局,現在剩下的衹有一件事,就是拚命跑吧。
  一時之間,賽車場上的氣氛何止是白熱化,簡直就是沸騰了,只不過一堆熱鍋上螞蟻在恐怖氣氛中拚命求生的景象,看來還真是有些悲慘。越是這種時候,就越是讓人想看看正義使者在哪裡,為何不出來解救眾生。
  (嘿,方仔,你跑得那麼快幹什麼?還趁機拉遠距離,你不回過頭來主持正義,解救苦難同胞嗎?
  如果會的話就有鬼了,方青書是正義使者,不是白癡,一個不分時間地點執行正義的蠢貨,最後就只會害人害己。他參加過多次車賽,並且贏得優勝,像眼下這種情形肯定見過不少,要是每次都轉頭回去救人,那還參什麼賽,參加救難隊去吧!
  倒一百步來說,會讓方青書動俠義之心的,應該是老弱婦孺,但老弱婦孺就應該坐在看台上當觀眾,如果也報名下場,那就是他們自己放棄了身為老弱婦孺所應得的同情心,說得明白一點,雖不是死有餘辜,也該是死而無怨了。所以方青書不會在這個時候扮正義使者,而我本身非常讚許這態度,也希望有朝一日羽虹能夠明白因時制宜這個道理。
  但或許……她是明白的吧,只不過很多事並不是明白了就能……心念閃動間,我們已經奔馳過了許多不同的地形,外頭的景物不住變幻,慘嚎聲音也越來越遠,我甩開了碧安卡,但沒法甩得太遠,同樣地也無法拉近與方青書的距離,這似乎是目前的極限。
  我並不擔心,因為我感覺得出,阿瑪迪斯還有很多功能尚未開發出來,我第一次駕車實跑,有這種成績已經很理想,說得上大有斬獲,不用太過心急。滿意目前的成績,小心追求下一步的發展,這樣纔是務實之道。
  方青書的八駿車率先奔過了終點,另外有幾個深藏不露又運氣不壞的傢伙尾隨其後,當阿瑪迪斯終於衝過終點時,我突然感覺身心前所未有地疲憊,只想找個地方好好休息。
  「警告!有不明魔法能量匯聚。」
  車子一進工作站,我立即接收到這樣的訊息,這時候茅延安與阿雪等人已經圍了過來,面色看來並無異樣,我剎時間感到不解,因為這場賽事已然完結,就算有人要施什麼暗算,現在也已經太晚,而且阿瑪迪斯的提示,那股能量似乎不是針對我們。
  想不了太多,疲倦暈眩的感覺讓我立即下車,以免元氣過度流失,真的會變成人幹,可是外頭傳來的全場驚呼聲,卻讓我有很不妙的感覺。
    「大叔,扶我出去看看。」
  「賢侄,這不太好吧?你是通緝犯,一出去會很危險啊。」
  「用用你的豬腦袋,幫我找個面罩,很困難嗎?你……你娘卡好,這個摔角手頭套是哪弄來的?」
  顧不了太多,茅延安扶著我出去,才一出門就發現全場觀眾的目光不對,順著方向看去,只見在賽車場最高的那個台座上,悄然無聲地出現了一道卓然黑影,縱然相隔遙遠,但那巨大的存在感,卻在瞬間令全場觀眾同受震撼,整個安靜下來。
  但對我而言,這可不是單單震撼而已。
  那個穿著襤褸黑袍的男人,飄站而立,兩手收攏在黑色袖子裡,頭上用黑色繃布密密麻麻地纏住,完全看不見面容,就衹有一隻左眼沒有遮蔽在黑色繃布下,而那只碧幽幽的綠色眼睛,已經數度給我深刻的恐怖。
  即使衹是站在那裡,他身上的恐怖氣息仍讓人發顫,事實上,從他出現的那一刻開始,晴朗天日立改,濃烈烏雲正從四面八方狂湧過來,遮天蔽日,瞬改天象,只因為……他確實是魔威天下的王者。
    黑龍王·黑澤一夫!
  而看到黑龍會的領導人莫名現身,我腦裡也亂得一塌糊塗,完全失去思考能力。
  (為、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裡……這邊可不是東海啊,是慈航靜殿的勢力中心啊……我弄錯了什麼嗎?
  這應該是沒有的,而在充滿威勢的無聲登場後,邪惡的王者終於也表明了來意,說出了他現身後的首句話。
  「金雀花聯邦的愚民,本座黑澤一夫,是為取這次大賽的三項彩品而來,但空口無憑,這次先給你們一點餘興節目。」
  第七章 餘興節目
  搞不清楚狀況的人,這個時候一定會拍手吧,就像我身邊的樂天派大叔,他就給我在旁邊小聲拍手,問他搞什麼東西,他就很無辜地回答說:「黑龍王要親自表演節目給我們看耶,你在路上看到馬戲團小丑之類的,不都是會拍手嗎?」
  「你……你以為自己是誰?五大最強者嗎?有種就把剛纔的話對黑龍王說一次。」

  黑澤一夫可不是白面小丑,堂堂黑龍王到這裡來,也絕不是來當個嘻哈黨的,衹是,比起大叔的故意搞笑,賽場上有很多人是真的搞不清楚狀況。
  不少仕女嚇得臉色蒼白,想要立即起身奔逃,可是她們的紳士丈夫卻要爭取體面,擺出一副不動如山的樣子,因為全場無數的達官貴人身邊,有的是強大武者與魔法師,人數不下成千,可以組一隻精銳部隊,足以對付任何心懷不軌的歹徒,所以他們大有本錢表現鎮定,不失金雀花聯邦名流的身份。
  東海與金雀花聯邦實在相隔太遠了,雖然是當世五大最強者之尊,但在這些腦滿腸肥的西裝權貴眼中,黑龍王和那些打家劫舍的強盜沒有差別,頂多就是通緝犯頭子,在無邊佛法與正義之前,很快就會被收伏,有什麼可怕?
  倒是那些淨念禪會的僧侶,見到頭號大敵出現,紛紛從各處搶奔出來,佔好陣位,持咒誦經,想要壓制黑龍王;但潛伏在人群中的忍軍部隊,卻先發制人,更早一步取得伏擊位置,單是首輪毒鏢,就已經倒了一大片人。
  場內終於整個亂了起來,我看到碧安卡在指揮精靈們撤退,天龍賊禿號召僧侶抗敵,方青書則是單劍遊走,迅速找出藏匿的忍者斬殺,而飄移在高空上的邪惡黑影冷冷看著這一切,好像什麼也不作,又像已掌握一切。
  天上的烏雲越來越密,明明是接近正午,卻宛如黑夜,看不到一絲光明,恍惚中又好像有一股轟雷霹靂之聲,彷彿潮水奔騰而來,教人心中不安,尤其是當我腳底開始輕微震動,我就曉得自己的感覺沒錯。
    「轟!」
  幾道漆黑如墨的水柱,從場外急勁射來,卻飛越過賽車場,分別命中附近的幾棟大廈,其中一棟還是市政廳。那些有特殊結界守護的高大建築,此刻竟顯得不堪一擊,命中瞬間便告崩毀,旁人或許衹是驚於這一擊之威,但我卻直至此刻方明白黑龍王的意圖。
  (攻擊場外?這不是單純的威嚇,他……他的目標不只賽場內,而是想要一舉毀掉整個紐奧良!
  我的驚呼聲,被一陣萬馬奔騰似的霹靂聲響給掩蓋,當我們抬頭仰望,只見一道好高好高的海浪之壁,長寬難測,高度絕對比賽場的圍牆要高,正裂岸毀物,吞卷一切,瘋狂襲來。
  這洶湧的大海嘯,才一與岸邊接觸,就把沿岸的港口、船隻全數破壞吞噬,跟著更朝這邊怒奔湧來,那些原本還要維持體面的紳士,這時候才知道要逃命,已經喧嘩震天的會場頓時亂上加亂,想要逃命的人們擠滿了各出口。
  黑龍會發跡於東海,本就善於掀波作浪,我在幽靈船之役就見識過了,紐奧良是濱海大城,掀動海嘯攻擊,是最有效的戰術,黑龍王親自現身場內,一來是為示威,二來則是爭取施法時間,如今海嘯已成,除非有五大最強者級數的高手出現,否則就算淨念禪會調來幾千個禿驢唸經,都無濟於事。
  「阿雪、羽霓,你們保著月櫻姊姊離開,盡可能不要發生戰鬥,我稍後會與你們會合。」
  她們兩個在車賽開始後,就被月櫻找去,在專屬的貴賓包廂一起觀看比賽,這段話我以魔法書簡發出,能否傳達給她們,實在很沒有把握。
  「大叔,你就跟我在一起,我會設法保著你離開。」
  「哦,這點太好了,賢侄,看不出你這麼講義氣。」
  「但要先告訴你一件事,我……不會游泳。」
  「哦,這點就實在太不好了。」
  海嘯摧毀沿岸一切,濁浪排空,滔滔湧湧,眨眼間就來到賽車場外圍,那些之前跑出賽車場的,反而第一時間成了水鬼,而場內見到如此大浪當頭拍來,人們悲嚎、哀泣,甚至指著海浪狂笑,早已成了一片末日景象。
  舉頭不見天日,唯有濃密烏雲、怒海狂濤,我把握住最後一點時間,在漫天大水湧來之前,和茅延安退回工作站,拉下鐵門閘,重新躲回阿瑪迪斯。車內空間雖然窄小,不過硬塞一個中等身材的茅延安,還不成問題。
    「你好啊,老哥。」
    「嗯,夥計。」
  阿瑪迪斯一經啟動,車窗緊閉,自動分析情勢,只聽得外頭慘呼聲不斷,轟隆轟隆聲響漸大,終至覆天蓋地,震耳欲絕,最後工作站的鐵門閘一聲迸響,怒湧水龍將鐵閘沖毀,浩浩蕩蕩地衝了過來。
    「夥計,倒車了。」
  要正面衝撞這股滔天洪流,絕對不可能,我高速倒車,在海嘯把整座工作站沖毀同時,和怒濤一起衝了出去。令人驚訝的是,阿瑪迪斯剎時間所有車輪平移,化直為橫,高速轉動,變成了一艘能夠潛航的超級小艇。
  (哇塞,這輛車真是有夠神的。
  避開了致命的第一波怒流衝激,我們彷彿怒海中的飄葉,身不由主地隨水流激烈打轉,所有精神都花在避開與建築物殘骸的撞擊上,根本顧不到上浮,而這時我突然憶起一事。
  「明天的紐奧良,記得帶傘上街啊,找不到傘……就帶條船吧。」
  從結果來說,這個天氣預報完全正確,雖然這場「雨」下得未免太大,但人家本來也就沒說是下雨。要發動這等規模的大洪水,不可能沒有事先預備,那少年昨晚在碼頭瞭望海上,肯定是發現了什麼蛛絲馬跡,就是可惜我沒能早一步想通。
  躲過怒濤當頭一擊,固然是幸運,但水底下卻是危機四伏。被海嘯重重一衝,賽車場的水泥建築立刻就毀了,成噸重的碎塊落入水中,被潮流帶動,比什麼都要危險,若是給兩邊這麼重重夾上一下,就算是阿瑪迪斯也要變成一塊鐵餅,而我和茅延安就理所當然變成一塊肉餅。
  惡,和大叔變成同一塊肉餅,這想起來真噁心,為了避免這種後果,我會很小心地開車……左彎右繞,我們躲避著各種墜落物,在水裡延伸思感,比平時更加疲憊,體力消耗得更凶,特別是看著那曾經是達官貴人的殘屍碎塊,一一往下飄落,那感覺實在是不好受。
  縱使是在距離水面十多公尺下,我仍感覺得到上方波濤洶湧,一波海嘯之後跟著又是一波,連續幾波的海嘯衝擊,足夠毀去大半個紐奧良,把繁華都會變成人間地獄,黑龍會這手委實又毒又辣,當日在東海上有李華梅破解,沒有釀成巨災,但今日的紐奧良……這死傷會非常慘重啊。
  黑龍王應該還沒有消失,我實在不想挑這種時候浮上去,但是水流混濁,思感怎樣延伸都不辨東西,本身體力在經歷一場賽車後,已是氣空力盡,又這麼潛行一段時間,實在是不行了,最後無奈放手任阿瑪迪斯往水上浮去。
    「呼!」
  摘下頭罩,回復視覺,從玻璃中所見,我們已經浮上水面,而且也已經漂流出賽車場外,黑色車體如同小艇,在混濁波浪中載浮載沉,天上仍是烏雲密佈,滂沱大雨似泄洪般傾注而下,讓昏暗視線更加被搞得一塌糊塗。
  而我簡直沒法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,雖然早已料到紐奧良死傷必重,但眼前這種人間地獄,委實太淒慘了些。
  十五到三十公尺高的海嘯,前後大概八波,巨浪橫掃過後,全市平均積水是五公尺高,整個變成了水鄉澤國。而原本應該在洪水中矗立不搖的高樓大廈,有不少已經攔腰折斷,或頹倒,或半毀,衹能用滿目瘡痍來形容,而側耳傾聽,狂風暴雨聲中,隱約傳來無數的哭號哀叫聲,代表很多倖存者正在生死邊緣掙扎。
  我們可以這樣保住一命,真的是運氣很好,全靠阿瑪迪斯的性能優異,還有我見機應變得快,但在水裡飄來飄去,不是辦法,之後又該何去何從呢?
  「啊,賢侄,掉頭啊,有好戲可看。」
  「那麼多災民都快完蛋,我們也還泡在水裡,你還有心情看誰的好戲?」
  「黑澤一夫啊,他的好戲你不看嗎?」
  這一驚非同小可,而空中確實在上演一出不凡好戲,我看到那抹邪惡的黑影,彷彿與空中的黑暗相結合,在高樓廢墟間閃電躍動,似乎正在與什麼人交手。
  追著那個方向看了半天,這纔依稀看見在強風急雨中,有一道灰色身影正緊追黑龍王步伐之後,兩個人剎那間攻守迭換,不停地交錯換位,戰得異常激烈,一時間竟是勝負難分。
  莫說這區區紐奧良城,就算放眼整個黃土大地,又有幾個人能與黑龍王戰得不相上下?但這灰衣人頭套遮面,身材體型又完全看不出什麼特別,除了知道他是個男人,就看不出其它東西來,難道天下之大真是如此臥虎藏龍?
  (這金雀花聯邦是什麼鬼地方?每個人走路都帶頭套和面具上街的嗎?出現一個神秘黑衣人不夠,現在又來一個灰衣人,這是在演哪出名著啊?
  東海幽靈船之役,其實我並沒有仔細看到李華梅與黑龍王的戰鬥,現在雖然說也是遙觀,但卻比當時近了許多,只見黑龍王像是使了高等浮游術之類的飛行術法,一面飄忽飛騰,一面重掌進擊,每一掌都是力道雄渾,重逾千鈞,不少斜插在水面的半毀建築,就是中了他一掌,整個四分五裂地沉下水去。
  相形之下,那個灰衣人就好像全然處於守勢,憑著輕身功夫,像一隻矯捷猿猴般在大小廢墟上躍來躍去,不與黑龍王正面硬碰,每一擊雷霆重擊都被他險險避開,偶爾周圍不見危樓,他踏水滑行,藉機卸勁,動作如行雲流水,圓轉如意,以柔克剛的武學妙旨就蘊藏其中。
  這兩大高手一攻一守,僵持不下,但卻苦了泡在水中的紐奧良。雨水、海潮被掌風帶動,如同炮火弩箭般亂射四面八方,本來就已經搖搖欲垮的危樓、廢屋,哪承受得住?半毀的市容頓時被他們毀得徹底乾淨,至於那些不幸被捲入戰場的犧牲者,隨便幾滴掃出去的雨水貫體,都是殺身之禍,盡管從頭到尾兩大高手眼中衹有彼此,但這一輪交戰下來,我看波及到的死者不下千人。
  時間一長,我倒也看了出來,灰衣人的武學家數,似乎正是慈航靜殿一脈,光明正大,極善於守禦,他不顧周圍死傷,拚命拖住黑龍王,就是為了不讓他再鼓動下一輪的海嘯。
  黑龍王的武功固然厲害,但我卻覺得有點詫異,因為以黑龍王的魔武雙修,如若他配合巫術施展武功,引動此刻城中新增的成千上萬死靈,彙集怨毒之氣於體內,重重一擊,石破天驚之威,這名灰衣人定然抵受不住。這個道理甚是淺白,為什麼戰鬥至今黑龍王只以純力量比拚?他想保留魔力作什麼嗎?

  我是打開車頂天窗,半站出身體觀戰的,這些想法剛剛掠過我腦海,旁邊突然響起一陣鼓掌聲,我側轉過頭,卻看到旁邊的茅延安用力拍手鼓掌,還不知何時拿了車子的發話器,利用擴音設備放聲說話。
  「嘿,黑澤一夫,你這餘興節目表演得不錯,我們給你拍拍手,說聲謝謝啦,下次再有什麼表演,別忘了通知我們啊。」
  聲音透過擴音器,遠遠地傳出去,而我的第一反應就是搶來發話器扔開,然後扯住茅延安的衣領搖晃。
  「茅延安!你這條狗!這種時候你搶什麼話啊!」
  「咦?你之前不是要我有種就把說過的話對黑龍王再說一次?為了不被你當懦夫看,大叔我當然有話就要說啊。」
  「啊?這個時候就都賴給我了,那我叫你去死,你去不去死啊?」
  「哦!這個問題茲事體大,我要好好考慮一下。」
    「哼!」
  這個哼聲,如果是出自我口中就好了,雖然於事無補,但我在默默流淚之前,還是很想使用一下身為苦主的權利,義正辭嚴地發一頓脾氣,打茅延安幾耳光,不過,我什麼都來不及作,那道飄忽無定的邪惡黑影,就已經來到我們正上方,還冷冷地哼了一聲。
  緊接著,為何黑龍王一直不用黑魔法作戰的理由,我終於明白了。要召喚引動的東西,不一定是來自海上,也有可能來自陸地,甚至……天空。
  從黑龍王現身那一刻開始,天上就烏雲密佈,遮白晝如黑夜,這當然不會是巧合,而是他以黑魔法影響的結果,但假若黑龍王能從海上鼓動巨浪,為什麼不能從天空扯下怒雷與暴風?
  如果倉促施為,就連五大最強者也做不到這種事,但衹要有充分裝備、預備,即使是第七級術者都能做到的技術,身為當代第一巫法術者的黑龍王,只會更揮灑自如。
  一手指地、一手接天,濃烈的黑氣在黑龍王掌中聚合,高速激旋起來,很快就往四週擴散,將黑龍王的身影完全吞覆之後,飛快朝天上蔓延,而空中濃密不散的烏雲,則是如瀑布般往下傾泄,乍看之下,彷彿是天空崩塌下來,直墜落向地面。
  砸落下來的不衹是雲氣,沛然九天之氣在下墜途中,那無比強大的能量,自然就會引動風暴,成為勢不可當的瘋狂龍捲風。剎時間,週遭纍積的水面被激烈吸扯上天,紐奧良市內出現十多道巨大的水龍捲,摧枯拉朽,破壞著所接觸到的每一件東西。
  在這樣狂暴的自然威力下,什麼抵禦都是沒用,而與黑龍王最接近的我們,自然是首當其衝,周圍起碼有三道水龍捲形成,瘋狂把接觸到的東西吸扯上天,即使是成噸重的水泥塊,在這風暴威力之前,都彷彿葉片一樣輕。
  我臉色蒼白地開始懷疑,阿瑪迪斯的抗擊力,能否承受被這樣子吸扯上天,然後再重摔下地,正越想越沒把握,眼前突然灰影晃動。
  就在我們正上方十尺處,那個灰衣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。他揮開大袖,盤膝禪坐半空,雙手結印,口中默默念誦有詞,儼然一派佛門高僧的莊嚴氣象。
    「阿·彌·陀·佛!」
  驀地,一聲禪唱,明亮卻不刺眼的白光,像是一盞明燈,在空中綻放光明,最初衹是小小一點,但卻很快地放大,週遭空間的正陽之氣頓遭引動,放眼望去,彷彿千盞、萬盞蓮葉燈,盤旋繞轉,把附近百尺之地整個護住,無論外頭的風暴多激烈、黑暗多麼深沉,這百尺之地始終風平浪靜,受到慈光守護的我們,心頭更是一片溫暖祥和,傷痛盡消。
  靜心燃燈,禪定為印,光照大千,傳法渡世!
  這套上乘武學的名頭極為響亮,與如來神掌齊名,是慈航靜殿的不世絕學。
    心燈禪定印!
  有別於如來神掌的大殺生、大滅度,心燈禪定印則是被視為「回復咒文的最高階技巧」衹要沐浴在心燈佛光中,所有肉體傷痛都會開始迅速痊癒,五百年前的戰國時代,不曉得有多少英雄豪傑,就是被心燈禪定印給救了性命。
  上代慈航靜殿掌門,不知為何只將這門神技單傳一人,之後這名弟子以此為號,雲遊四海,心燈禪定印的佛光隨著他足跡,普照黃土大地,救人無數,俠名遠播。
  這是我們所沒有料到的事,原來心燈居士不衹是扮烏龜躲在暗中,他也一直關注著事態的演變,當所關心的人遇到危難,他終於還是有了動作。我不至於厚臉皮到相信他會為救我而出來,但茅延安是他至交好友,為了這個多年摯友,總該出手有點表示吧。
  白光就這樣一直持續著,不曉得過了多久,當我們意識到一切已經結束,那道白光已經轉為日光,天上的烏雲整個消散無蹤,再不留下半點,而什麼黑龍王、什麼心燈居士,都像是幻覺一樣,無影無蹤,只留下……一個千瘡百孔的紐奧良。
 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黑龍王掀波,水漫紐奧良。
  這個消息在不久之後,震撼了整個黃土大地,沒有人敢相信黑龍會這麼直接地挑上金雀花聯邦,而且還是黑龍王親自出馬,把這個超乎想像的震撼彈,重重扔在金雀花聯邦國土,伴隨著嚴重的死傷數字,一舉震驚整個金雀花聯邦。
  這件事帶來的影響極為嚴重!
  自從五百年前戰國時期結束後,黃土大地上雖然時有戰端,但由於慈航靜殿的守護,金雀花聯邦境內從未被戰火波及,他們永遠都是決戰境外,老百姓也衹是從報導中接觸戰爭。對他們而言,戰爭這件事雖然會傷會痛,但始終隔了一層,不會發生在自己家裡,不會把自己捲入,衹要人在國內,就可高枕無憂。
  但黑龍王這次卻親手將這幻想打破。當整座紐奧良毀於一旦的慘烈景象,大水、浮屍、頹圮高樓等等畫面,全都透過轉播,反覆放送在金雀花聯邦的每個角落,人們目瞪口呆地注視著這些,親眼目睹自己同胞所受的苦難,並且了解這些事也有可能發生在自己身上。
  這種體驗,對金雀花聯邦的人民,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,那影響不只嚴重,而且深刻。
  在今天之前,黑龍王是一個很遙遠的名字,人們對他的感覺,就和看到懸賞榜單上的頭號通緝犯一樣,沒有太大差別。但從這一天起,黑龍王之名伴隨著紐奧良的毀滅,深深烙印進金雀花聯邦人民的心中,帶來了恐懼、悲哀,還有……烈火般的熊熊憤怒!
  事態的演變,我沒有興趣多理,就在當天晚上,我已經和月櫻重新取得聯絡,知道阿雪、羽霓都在她那邊,雖然有些許皮肉傷,但大體上仍可以說是平安無事。
  這次大水雖然來得突然,但會被淹死的,仍然衹是平民百姓而已。月櫻怎麼說都是國會議長,這麼高的官職,身邊的護衛能人怎麼會少?各種神妙的魔法神器所在多有,一見到情形不對,馬上就撤離這裡,反而是最安全的人,就連宅第裡頭的星玫、夏綠蒂,都因為她的關係,受到最妥善的照料。
  不過當時的情形也是極險,黑龍王現身,大水漫天蓋地而來,月櫻的安全人員第一時間作出判斷,啟動神器法陣,要把月櫻瞬間移動傳送出去,卻想不到黑龍會在會場內早作出結界反制,他們的傳送法陣受到壓制,大水破窗湧來,阿雪一面試圖啟動魔法陣,一面結了張白骨之牆,暫時擋住大水,力挽狂瀾。
  羽霓的武功,在這種時候起不了什麼大作用,紫羅蘭當然更是幫不上忙,阿雪則是一人顧兩面,分身乏術,情況正自危急,一名黑衣人陡然破水、破牆而入,一掌拍在轉移時空的神器上,被封鎖住的魔法陣頓時發動。
  那個黑衣人,據說與上次助我脫險的是同一人,本事好高,充沛魔力源源不絕地灌注神器,不但突破黑龍會的能量封鎖,瞬間移動,更把她們幾個人一次傳送出百多里外,避開了大水襲擊,委實驚世駭俗之至。不過卻只送走了她們幾個,現場十多名侍衛則是全數殉職。
  (媽的,又是黑衣人,又是灰衣人,這個金雀花聯邦是在搞什麼東西?人人都蒙面上街,是個妖魔之國嗎?
  阿雪她們有神秘黑衣人救援,但當時會場上的其它貴族,可就沒有那麼好運,其中的九成五,就和外頭措手不及的市民一樣,葬身水底,成為紐奧良永遠的遺憾。
  月櫻表示,紐奧良發生巨災,她本來要留在這裡探視處理,但本次水漫紐奧良是由黑龍會一手造成,為了國安考慮,她前往芝加哥附近的一個軍事要塞,與國內軍部商議對策,而芝加哥也是下一場賽事所在,我可以前往芝加哥與她們會合。
  阿瑪迪斯是高度精密的機械,經過這一番折騰,需要進行細部調整,所以也要盡早送回去,交給技術人員處理。但根據我的猜想,巴菲特家族哪有這麼高段的技師?月櫻說得含糊,但所謂的技師人員,應該是變態老爸手下的技師組。
  我先與星玫、夏綠蒂會合,星玫看起來有精神得多,不再像前幾日那樣委靡不振。我這個小妹妹,或許當真有從事慈善工作的天份,本來還困擾於個人情緒的她,遇到水漫紐奧良的大災難後,整個人馬上精神抖擻地振作起來,說是要代替人不在這裡的姊姊,帶隊去賑濟災民,穩定局勢。
  「嗯,這樣也不錯,不過安全問題,自己當心……」
  動作突然,我給了星玫一下擁抱,她似乎嚇了一大跳,像只受驚的小兔子,在我懷中不安地掙動起來。
  「不用擔心啦,這衹是哥哥給妹妹的鼓勵擁抱而已……你說過,想要常常見到我,那你應該也不打算以後每次見到我,都這麼一副發抖不安的樣子吧?」
  這句話讓懷中的小兔子安靜下來。聽到我親口把兄妹關係確認下來,沒有非分之想,似乎令星玫感到安心,既然如此,我也就從善如流,在她面前擺出一副好哥哥的樣子。
  不甘心的感覺還是有,但是,我想冷翎蘭、碧安卡讓我得到警示。不管怎麼說,即使看得到吃不到,有一個純潔可愛的妹妹,總是好過什麼都沒有,如果我死咬著不甘心,星玫也無法釋懷,不停鑽牛角尖之下,要是變成她們那樣的心理變態,這就實在可惜了。
  「你留在紐奧良,替月櫻分憂,這樣也很好,我知道你能做很多事,不是衹有空口白話,但你到底身份尊貴,活動的時候千萬小心,不要成了有心人的目標,還有……」
  作個好哥哥該有的樣子,我仔細向星玫叮嚀,她聽得很認真,頻頻點頭,臉上的喜色看來真是可愛,看著看著就讓人覺得惱火,變態老爸生個這麼漂亮又不能動的女兒,是故意要讓我難受的嗎?

  除了星玫,還有一個人也因為這場災難而活躍,那就是身為記者的夏綠蒂。在我所不知道的時候,她似乎與月櫻相談甚歡,兩個人有了很不錯的交情,我事後想來,這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結果。
  月櫻的目光銳利,尤具識人之能,一定也發現她不凡的情報搜集能力,再加上玩政治的人,總會想要有幾個與自己關係密切的媒體人,這麼一來,夏綠蒂在月櫻眼中,簡直就是一塊未經琢磨的原石,奇貨可居。
  對夏綠蒂而言,月櫻大概也是同樣意義,假如有了月櫻的背後支持,至少在金雀花聯邦之內,她會得到很多優惠,即使不是無往不利,但能夠探訪到的角落卻更多也更廣。
  這兩個女人在彼此利益上一拍即合,刻意結交之下,交情哪有不好的理由?世上的事,其實就是這樣,利之所趨,人際關係就像是對好兩極的磁鐵……
  第八章 窄路相逢
  「約翰哥哥,為什麼……你們對慈航靜殿都很沒有好感呢?光之神宮主持這塊大地上的正氣,心禪掌門更是德高望重,可是我看你們好像……」
  臨別之前,當著我和女記者的面,星玫忍不住疑問。對她而言,慈航靜殿是她這幾年一直奉獻與奮鬥的地方,她很難理解有人會對光之神宮如此質疑。但這問題不問倒也罷了,一問起來,我真是有滿肚子的話想說。
  「慈航靜殿監督世間正義,掃除邪惡,那誰來監督慈航靜殿?它裡頭的邪惡怎麼辦?幾千年了,它根本是一個失控的宗教組織。」
  「是啊,每次我對人這麼說,人們都回答我慈航靜殿裡不會有邪惡,這種事情有可能嗎?衹要是人,就會有黑暗面,硬是要說慈航靜殿不會有罪惡,不去正視問題,那衹是讓腐敗爛得更深而已啊!」
  「你說得很好,燈塔之下都是最黑暗的,慈航靜殿外表看來很漂亮,其實內裡最可能藏污納垢,尤其是這種組織的掌門人,越是裝得良善無害,就越是卑鄙陰險的偽君子,你一定是為了這點,才專門針對他們去做採訪的,對吧?」
  「是啊,過程中吃了好多苦呢,看你這麼憤慨的樣子,想必也很有同感吧?那群和尚……」
  「那群賊禿沒有一個是好東西,老的陰險,年輕的下賤,這段時間我被他們弄得焦頭爛額,有夠淒慘了,我衹要想到,就會想要流下眼淚來……」
  「啊!你的這種情形,我完全可以理解。」
  「多謝你的理解,我……等一下!現在這是怎麼回事?為什麼我會和你說得淚眼相對還握手?我纔不想和你搞在一起咧。」
  很意外,在向星玫解釋的過程中,我和夏綠蒂一人一句,說得竟是投契之至,一時間竟然忘記本身立場,握手流淚。察覺這點的我們,立刻撒手後退,祈求上天趕快讓自己忘記剛纔那一幕,反而是星玫笑了出來。
  「我突然覺得,世上有約翰哥哥和記者姊姊這樣的人在,也是不錯的呢。」
  星玫笑得很燦爛,也很美,這樣開朗的個性,要化身成滅絕老尼那樣的形象,應該是非常困難吧,由此也可以窺見她當時的心理負擔有多重了。唉,我就不要再給她多添麻煩了吧,能夠常常看見這樣的笑容,不是很好嗎?
  「喂,那個作惡多端的法雷爾……」
  夏綠蒂一臉不甘不願,道:「我要留在紐奧良這邊作採訪,麻煩你見到月櫻夫人之後,告訴她我會把這邊的情形傳回去,還有她委託調查的事,我不會忘記的。」
  不曉得是不是剛剛那段相談投契的影響,我覺得夏綠蒂也有了些改變,對我的態度較為和緩。
  我猜,跟著我們這一段時間被通緝,東奔西跑之後,她是終於領悟到,對「邪惡」、「不公不義」惡言相向,並無助於改變現況。要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,靠嘴皮子是沒用的,所以她開始學著去忍受與妥協,找尋更有殺傷力的方法,用筆去討伐罪惡。
  縱使彼此看不對眼,但夏綠蒂這樣的成長,我個人是抱持肯定態度的,也因此,我特別大力誇獎了她。
  「喂,你做得不錯啊,下次再見面,我一定會強姦你的。」
  「你、你這個大奸賊,胡說八道個什麼東西啊!」
  「誇獎你啊!你以為我是看到女人就上的色魔嗎?不夠層次的女人,我還看不上眼咧,之前的你,送給我幹我都不幹,不然你以為和我同行那麼多天,你會還是處女?」
    「你怎麼知道我是處……」
  話說一半,自覺失言,夏綠蒂馬上住了口。
  「這種東西都看不出來,我就不用混了。你現在有進步,也有魅力得多了,所以下次再碰頭,我一定會強姦你的。」
  夏綠蒂好像說了什麼,但多半也是些「變態狂」、「喪心病狂」之類的稱讚詞,我虛心接受後,她就沒什麼可再說了。
  一行人就這樣子相告分別,星玫很好奇地問我,為何不見茅延安大師的身影,我含糊以對。其實,不良中年死求活求,要我讓他體驗一次賽車手的感覺,我就把他五花大綁,放上阿瑪迪斯,再戴上頭套,關上車門,當作包裹一樣,隨阿瑪迪斯一同運往芝加哥。
  雖然說阿瑪迪斯會激烈抽取他的元氣,但衹要不開車奔馳,應該還不會致命,只不過無論如何,當我到芝加哥會合的時候,應該會看到一個「減重成功」的瘦子大叔吧,希望別瘦成骷髏就好了。
  我自己選擇孤身上路,甚至可能在紐奧良這裡多留幾天。理由無他,現在紐奧良這麼亂,遍地是災民,如果有什麼人離奇失蹤了,根本不會有人發現,換句話說,如果我奸了什麼人,順道滅口,人家也只當她是已死在大水中,正是我替地獄婬神大量補充祭品的好時機。
  「聽來好像很有趣,要不要我幫忙呢?」
  當我一個人開始上路,背後卻突然傳來嬌媚的女聲,我在聞聲剎那,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,回轉過頭,赫然看到一個盛裝打扮的賽車女郎。
  紅髮性感地披在肩上,緊緊貼身的特殊布料,像是第二層肌膚般把惹火曲線緊勒出來,豐乳隆臀、細腰長腿,每一處都是動人的焦點;鏤空的胸口,幾條細細皮索交相纏過,塑造出一股婬虐氣氛,更拘束住大片雪白的乳肉,不讓那呼之欲出的F罩杯美乳脫躍出來。
  這動人的賽車女郎,就坐在右後方的一顆大石上,翹抬起一雙修長的粉腿,眨著眼睛對我說話。
  「帥哥哥,聽說你最近有了新嗜好,要不要我下次也穿絲襪給你看啊?」
  「穿絲襪給我看有什麼意思?給我幹還有點樂趣,不過我個人其實喜歡吊帶襪多一點,但倉促之間,賽車女郎的制服就很夠味道了。」
  再熟稔不過的口氣,我與菲妮克絲用這特殊方式問好。身為契約惡魔的她,出現在這災禍之都,似乎是再正常也不過的事情,這裡目前遍地是災民,到處是各種負面慾望,正是惡魔大展鴻圖的好所在,我本就預期她會來,衹是她實在來得快了些。
  「無事不登三寶殿,有什麼新東西要向我促銷嗎?你不會單純衹是來維持友誼,打一場友誼賽吧?」
  友誼賽自然另有所指,反正衹要是光了身體流汗的東西,都可以稱為賽事,而我們兩個已經是很熟很熟的「賽友」了。
  「當然不是,來這邊是奉送一個情報。南蠻那邊的情報,有關你個人身世的秘密,目前已經……」
  有我預料到的事,當然也有我預料不到的事,但這次我想連菲妮克絲自己都很意外,因為她說話到一半,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得很古怪,停住說話,很不知所措地望向左邊,看著那名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。
  認識菲妮克絲許久,見過她許多的表情,這還是第一次,我知道她居然也會手足無措,或許這是太過震驚的緣故吧。
  「抱歉打擾兩位說話,不過事急從權,暫且將就一下吧。」
  用平淡口氣說話,緩步走入我與菲妮克絲之間的,是那名伊斯塔的神秘少年,這人是我目前最頭痛的第一號煞星,更在我絕不想看到他的時候,莫名其妙地跑出來。
  「惡靈退散!我偶爾也樂意當一下驅魔人。濃妝艷抹並不怎麼討我喜歡,恰好我又有事待辦,所以就請你暫時退避一下了。」
  這「驅魔人」還真不是開玩笑,伸手朝菲妮克絲一指,菲妮克絲的身影竟然應聲消失,而我整個腦袋頓時一片暈眩,就像以往每次菲妮克絲消失的那樣。再清醒過來時,那名神秘少年已經站到我身前不遠處。
  沒時間為菲妮克絲擔憂,我衹是全神思索,要如何才能脫得大難?這次我身邊沒有任何救兵,阿雪、羽霓、方青書全都不在,一切衹能靠自己。
  之前我還期望說他被大水淹死,這想法看來是太過奢望了,以他的這種本事,紐奧良大水很難把他怎麼樣,一著失算,就是換來現在的麻煩。

  「你……你到底想怎樣啊?」
  理智的分析,我九成九不是這小鬼的對手,如果動武與自討苦吃是等義詞,至少我希望先理性交涉一下。
  「我曾經問過你一些事,但你給不出我要的答案,現在事急從權,我只好直接問你的腦袋,簡單歸納一句話……我要你的腦。」
  少年慢條斯理地說話,身為術者的我大概能理解意思。在各種黑暗魔法中,確實有幾種陰狠咒術,是專門為了拷問而開發,目標都是針對大腦,衹要手扣著腦子施術,簡單的可以讓目標人物實話實說,徹底招供;複雜一點的,甚至可以直接讀取目標人物的一生記憶,連問都不必問出口。
  這些拷問咒術,非常有效,但因為過於毒辣,以前我想用都沒成功過,得不到阿雪的配合。畢竟,這些咒術多數都要求砍去頭蓋骨,直接碰觸腦部,其中一兩門甚至要把腦子挖出來,實在非常殘忍,至於被拷問之人的生死狀況,那當然是完全不被考慮了。
  這少年既然是出自伊斯塔,會這些技巧毫不為奇,糟糕的衹是他偏偏挑上我,而我居然完全想不起來他問過我什麼?又是問在何時何地?
  「這裡實在很不錯,剛剛發生過大水,不管死了什麼人,屍體怎樣處理,都不會有人發現。衹要做完之後,把屍體往水裡一扔,很快就毀屍滅跡了,約翰兄是否也有同感呢?」
  真是悲哀,我當然會有同感,因為本來我就是這麼打算的,只不過事情變化太快,一下子我就變成黃雀眼中的垂死螳螂了。
  「媽的,要我的腦子是嗎?有本事就來拿!」
  談判破裂,更感覺出這少年不是靠說話可以打發的對手,我盡量拖延時間,爭取施放婬術魔法的機會。
  「法雷爾一族從來不殺無名之輩,死矮子,報上名來!」
  「名字嗎?武安君……叫白武安嗎?」
  超越外表年齡的深沉眼神,少年像是感到很諷刺似的笑了笑,然後對我說道:「白起。我叫白起。」
  在我記憶中的伊斯塔要人,並沒有這個名字,但假若他是伊斯塔所秘藏的一級高手,那自然不會讓外界知道,我沒聽過也很正常。總之事情既然到了這個地步,除了奮手一搏,再也沒有其它方法了。
  首先被召喚出來的,是快捷飄忽的婬精靈,但是當陣陣紅光沒入敵人身體,卻沒有絲毫反應,我這纔後悔自己的健忘。日前明明已經見識過,魔法攻擊對這小鬼的身體,似乎完全起不了作用,他是百分百的抗魔體質,我怎麼蠢得用魔法直接攻擊?
  好在,婬精靈本就是掩護攻擊,我已完美地利用這段時間,做好了召喚地獄婬神的準備。
  「太古的性慾精靈們啊,我以約翰·法雷爾之名,與你們簽訂契約,請借予我你們的力量,服從於我,具體而現形,出來吧,地獄婬神·水火魔蛛!」
  黑紅色的龍蛛迅速現身,前後直徑達七尺的巨型身軀,看來無比威猛,一面移動,一面已散發著騰騰殺氣,但是單單隻有這一頭,我想並不足夠。
  「太古的性慾精靈們啊,我以約翰·法雷爾之名,與你們簽訂契約,請借予我你們的力量,服從於我,具體而現形,出來吧,地獄婬神·凰血牝蜂!」
  雙管齊下,當血紅色的牝蜂在空中現身,與地上的龍蛛配合,分兩路遙遙與敵人對峙,那個聲勢委實驚人,連帶為我增添了不少信心。
  只不過,信心是一回事,把握是另外一回事。縱然已經認真拿出本事,但衹要想到敵人是個以一人之力,獨鬥阿雪、天龍、方青書的超級殺手,我就覺得自己的勝算實在渺茫,尤其是他的眼神,輕輕掃過兩頭婬神召喚獸,卻是一副嘲弄之色。
  「哈哈哈哈,五百年前無敵於黃土大地的暗黑召喚獸,怎麼墮落成這樣了?當初法米特從伊斯塔、鳳凰族偷師所創的技術,現在只剩下搞笑的能力了嗎?」
  一句話說得我心裡發寒,但卻也精神大振。
  過去我曾兩度使用黑暗召喚獸,但那都是憑藉外力之助,我僅能肯定暗黑召喚獸是由地獄婬神所進化,卻找不到觸動進化的關鍵是什麼。術者本身的個人修為,一定有重大影響,但除此之外呢?還有什麼是我沒注意到與不知道的?
  地獄婬神的創發,是在法米特手中大成,裡頭有很多地方是參考六大系魔法的精要,當暗黑召喚獸的技巧已完全失傳,我唯有弄懂這些源頭,才能夠再一次創發使用,而白起卻點出了兩個方向:伊斯塔、鳳凰族。
  既然是黑暗系的東西,與伊斯塔有關並不奇怪,但鳳凰族……羽族的頂端,甚至可以說是每代僅存一人的鳳凰天女,竟然也是暗黑召喚獸的起源?這是很寶貴的線索啊!
  不過,現在興奮還嫌太早,要命的問題正在眼前,兩頭婬神召喚獸已經發動攻擊,一上一下,分頭進擊,水火魔蛛高速噴出如鋼條般的蛛絲,形若羽箭;凰血牝蜂則是在空中以蜂刺連射,都是採取遠距離攻擊。
  這一年多來,兩大婬神獸吸納了不少生靈死氣,大幅進化,威力較諸過去不可同日而語,這樣子一起進行夾擊,要在短時間內消滅一小支軍隊,絕對不是問題,我對自己秘藏許久的力量,還是有點自信的。
  但是敵人卻在兩大婬神獸夾攻下,游刃有餘!
  無論是什麼樣的遠距離攻擊,那小子的身法快得出奇,輕而易舉地全都閃躲過去,我在大後方遙望,甚至看到他高速移位所留下的殘像,剎時間內分光化影,當我以為他已經消失,卻赫然發現他仍在原地,竟不曾離開過一步。
  「太遺憾了,地獄婬神是婬術魔法的最高精要,你怎麼就練出這兩頭軟弱的東西來?是祭品不對?還是飼主無能呢?」
    「要你多事!」
  「哈哈哈,奉勸你一句,別急著想逃啊,地獄婬神雖強,還是有射程限制,距離宿主超過一定距離後,威力就會開始減退,你跑得太快,這兩頭軟弱東西一被消滅,你就會死得更快。」
  媽的,一句話看破我的打算,而且還這麼了解地獄婬神的特性,究竟是他在練還是我在練?
  然而,敵人就當真這麼無懈可擊嗎?過去的經驗告訴我,這麼多話的敵人一定有問題,既然一時間逃不掉,我就專心去尋找這個可能存在的破綻,不久之後,我開始有一個發現,那就是這小子雖然厲害,但他卻幾乎沒有主動攻擊,都衹是閃躲,偶爾還擊個一下,也是利用婬神獸原本的攻擊,借力打力。
  (那天他與方青書、天龍的戰鬥……對,好像也都是借力打力之招,為什麼他要用這麼麻煩的方法戰鬥?他在顧忌些什麼?難道……他身上有傷,所以不敢使力?
  這想法給了我不小的震驚與刺激,對付一個高手是很不容易,但對付一個病人或傷者,那就是另一回事,衹要能找到他的要害,我甚至可以反過來把這小子宰掉。
  心念一動,我讓兩頭婬神獸變化攻擊方式,由本來的遠攻,變成近身強擊,盡量使用正面衝撞,並且加快速度,不讓敵人有借力的機會,把敵人的弱處給逼出來。
  這麼一來,戰局頓時改觀,幾回合一過,白起的眉頭皺了起來,好像發現了我的意圖。
  「果然是個很麻煩的小子,好像被你發現了……」
  「怎麼樣?你該不會要硬扯說自己沒傷沒病吧?伊斯塔的高手改造身體,常常改出一些有的沒的來,其實大家無怨無仇,何必在這打生打死的,不如我們結束戰鬥,大家都輕鬆,如何?」
  「不如何,衹是想告訴你,這世上有些病人不僅棘手,還且還會要人命。」
  冷笑聲伴隨著一道衝擊波發出,讓我原本估計完全破滅,白起凌空揮掌,衝擊波飆飛射出,來勢奇快,凰血牝蜂振翅欲飛,卻是慢了一步,被衝擊波貫體而過,竟然硬生生被從中斬成兩段,飛墜下地,消失不見。
    「啊!」
  婬神獸被消滅,身為宿主的我當然同感痛楚,但這聲叫喊中的驚訝卻較痛楚為多。凰血牝蜂經過我一年多的鍛煉,其實已經相當強大,就算是方青書使盡全力,也不可能一劍斬殺婬神獸,而白起隨手一擊,說破便破,這力量肯定已臻至最強者級數,換句話說,我等於是在和五大最強者那樣的人作戰。
  如果早知道這一點,我會把整個精神放在逃命上,不會試圖一戰,畢竟我可沒有自大到敢與五大最強者單打獨鬥的地步。現在悔時晚矣,衹有利用敵人小看我的心理,試圖找尋一線生機。
  利用凰血牝蜂被破的機會,我故意跌坐在地,把痛楚表現誇大十倍,又刻意裝出一副屁滾尿流的驚恐模樣,大聲催促水火魔蛛進攻。
  蛛絲噴出,白起不避不閃,舉起手腕,以柔勁主動扯來蛛絲纏繞。這一步在我的計算內,盡管我自己武功不成,但卻了解最強者級數高手的習慣,換作是李華梅在這,一定也是任蛛絲纏臂,然後發力扯動蛛絲,讓水火魔蛛騰空露出脆弱腹部,一舉擊殺,這是最為省力的方法,也是我的生機所在。
  白起把水火魔蛛扯起時,千百蛛絲突然亂射而出,紛紛擾擾纏向他週身,要將他纏困為繭。這一著他似乎已經料到,蛛絲還沒到,他身上釋放出的護體氣勁就把蛛絲爆成滿天細屑,但跟著他就笑不出來了,因為放射蛛絲是殺著,也是幌子,下一刻,水火魔蛛在距離他不足一尺的近處自爆,強大爆破力連帶百多斤的劇毒體液,全數往他當頭罩下。
    「呃……」

  那邊只傳來一聲悶響,而我沒有浪費時間,盡管水火魔蛛爆破的痛楚,排山倒海襲向心肺,但我仍第一時間拔足狂奔。
  最強者級數的敵人,那樣的自爆一擊傷不了他多少,但估計也能產生相當程度的拖延效果,順利的話,我應該可以逃過一劫。
    順利的話……
  才跑出數步,我腳下一下踉蹌,險些跌倒,前頭已經被人攔住,而一隻腥臭難當的手,則是力重千鈞地按放在我頭上。
  「這一著我沒有算到,嘿,你手段夠辣,很少有人動不動就讓召喚獸自爆的。」
  似調侃、似諷刺,白起的語氣中竟帶著一絲惘然,此時他整個身體大半覆蓋著墨綠色的黏液,看來實在滑稽,但我卻笑不出來,因為他放在我頭頂的那隻手,讓我腦門熱辣辣的甚是疼痛,頭髮甚至已經被綠色酸液腐蝕灼傷,而他七成以上皮膚被這毒液碰著,居然毫髮無傷,連一點痛楚也沒有,簡直是匪夷所思。
  (難、難道他的身體不衹是對魔法無效,甚至還百毒不侵嗎?這個太屌了,伊斯塔怎麼改造出這種超人的?媽媽我也要。
  腦裡的思索語無倫次,但我確實有著一股興奮,身為魔法研究者的興奮,因為面前的人像征著一種可能,魔法完全無效化、百毒不侵,這是多少術者夢寐以求的終極戰士?現在這東西真的在我眼前,代表這些研究確實可以達成,想起來確實是連我也興奮。
  然而,接下來我卻什麼都不能再想,因為一股強烈痛楚直透腦中,無數影像開始飛旋倒流,彷彿人生記憶逆流一般閃過眼前。
  在紐奧良賽車、追跡者的旅行漂泊、東海的幽靈船歷險……生命一直回溯過去,由青年、少年,甚至往童年那邊逆流,無數的影像與畫面中,有一個本來模糊的東西,漸漸清晰起來,那是我在月櫻出嫁金雀花聯邦之後,首次來到第三新東京都市的記憶。
  這段記憶以前怎樣回想,都是模糊一片,只記得變態老爸好像要我作什麼,我不答應,他就要我滾回去,但現在當我回憶到這一段時,腦裡陡然一陣劇震,感覺很像是整個人高速撞上了一面水泥牆,全身骨痛欲碎,但也就在這樣的撞擊中,我的腦子前所未有地清醒,有些東西好像從被掩埋的記憶井底湧了上來。
  然後,我纔覺得頭上一輕,放在腦門上的那隻手不知何時移開了,耳邊遠遠傳來一聲冷笑。
  「嘿,封印的記憶之鎖,花了點時間才打開,浪費了時間,沒找到要找的東西,真是便宜你了……」
  我的記憶裡頭有封印?誰下的?白起要閱讀我的記憶,強行衝擊腦部解開了封印,但卻中止讀取,暫告放棄,這是為什麼?以他的能力,封印既然破壞,繼續閱讀下去,他就可以找到他要的訊息了,為什麼中途停手?
  「且慢,尊駕出手傷人,不能說走就走,留下個交代來。」
  「要我留下任何東西,就看你的本事了。」
  哦,原來是另外有人插手,白起不得不放棄,剛纔水火魔蛛的自爆,對他還是有些影響的。但這個救兵是誰?聲音好熟啊,唔……是心燈居士!
  勉力凝定下腦中的暈眩,我抬起頭,恰好看見白起破空而去,一身灰袍的心燈居士緊追在後,兩個人一前一後,眨眼間便已飆出老遠。
  而在我眼前,一個身穿火辣紅衣的少女,身材窈窕,半裸露在外的雪嫩肌膚,蘊含著青春的爆發力,但眼神卻顯得複雜,看來既哀怨又迷濛,但我卻在那裡頭看出一股壓抑不住的渴望,讓我幾乎打從肚腸裡笑了出來。
  「嗨,小老婆,一年多不見,有沒有每天晚上都想我一次?」

今天能上到網,等我出一天,你們明天繼續.

樓主!剩下的會給我們嗎?:smile_o06:

引用:
原帖由 wxomec 於 2012-2-9 01:51 PM 發表 查看引用來源
樓主!剩下的會給我們嗎?:smile_o06:
等我集齊48-51一次過給你們...

卷十五
  【本卷簡介】
  記憶封印解開,不只搞清楚了身為堂堂法雷爾子孫,為何卻有無法練武的體質,將記憶中的資訊一一拼湊,我的身生娘親身份甚至呼之欲出;但現在想這些都沒有用,因為前方的樹下正「趴」著一個人,一個全世界我最不想遇到,偏偏一直被追著跑的男人——白起。
  二獎烽火乾坤圈內藏著揭發心禪老賊禿的重要證物,異大陸合作信物亦在這三獎之中,這場賽車盛會真是重寶雲集,但一邊是羽虹求我搶,另一邊是月櫻要我贏,被逼著坐上阿瑪迪斯,我這個殺人王衹能火燒屁股的拚命往前衝啊!
  第一章 前塵往事
  自從與月櫻在薩拉城重逢以來,我的心裡一直有個困惑難解,這個疑惑牽涉到十多年前的往事。當時,月櫻出嫁到金雀花聯邦,我長途跋涉,穿越過大半個阿里布達,到邊境的第三新東京都市,去見我那變態的老爸。
  我成年後屢次回想,關於這一段記憶都很模糊,假如不是重見月櫻,我甚至記不太得自己是為了什麼而去的。但是照情理來推測,當時自己應該是下了很大的決心,前去第三新東京都市向父親求援的。
  想想真是年少無知,我那時居然還天真到認為父子親情可以倚賴,相信變態老爸雖然變態得可以,但怎樣都會看在親生兒子的份上,成全兒子苦苦哀求的心願,哈,如果他會這麼做,那他就衹是一頭不食親子的猛虎,不是變態老爸了。
  從後來的事實倒推,變態老爸自然是沒有答應我的要求,但我卻真的想不起來,記不得他到底是如何拒絕我,而我又是如何回到薩拉的,之後的事,連同整個童年的記憶,都變得模糊不清,令我在成年之後甚少回憶往事。
  這段失落的記憶,對我極其重要,因為回到薩拉城後的我,居然把與月櫻的約定給徹底忘記,讓月櫻在金雀花聯邦一等十二年,而我自己也從此像失了魂一樣,越來越是放浪形骸,沒有半點上進心,過著近乎自暴自棄的生活。
  第三新東京都市之行,對我的人生有決定性改變,當我憶起了與月櫻的約定後,就下定決心要找機會去第三新東京都市,向變態老爸質問當年的真相,因為不管我怎麼想,這件事都有記憶操作的明顯痕跡,是有人封住了我的記憶,我纔會把那麼多事情都給忘了。
  事情是在第三新東京都市發生,就算不是變態老爸親自動手,也絕對與他有關係,事實上,我自己一年多來努力過幾十次,別說解不開記憶束縛,就連曾經被操作記憶的痕跡都找不到,足見下手之人的本事是如何高明。
  然而,我急欲解封卻無計可施的這段失落記憶,卻在一個奇特的情形下,陰錯陽差地被解開了,解封記憶的人對我不懷好意,但卻沒有佔到便宜,反而幫了我一大把。
  那個叫做白起的伊斯塔少年,看不出魔法修為如何,但他的武功卻簡直是鬼神莫測,輕而易舉就撕殺我的兩大婬神獸,逼得我無路可逃,用盡各種手段抵抗之後,仍是被他一掌拍在腦門上。
  正中腦門的一掌,令得無數記憶在我腦中逆流。在紐奧良賽車、追跡者旅行的種種驚險、東海幽靈船上的生死惡鬥……我短暫的人生飛快回溯,青年、少年、童年的種種久違記憶,瞬間全部又經驗一遍。
  白起的這個手法,是為了搜尋我腦中的記憶,從裡頭找尋某個訊息,但由於我記憶中存在著特殊封印,如果他堅持要盡窺全貌,就必須要強行破封。對白起而言,一切似乎別無選擇,因為他不知道那訊息藏於我人生的哪個角落,衹有破去封印,對所有記憶做全面搜尋。
  之前在白起手上吃過幾次虧,我對他的實力絕不敢有絲毫小看,但假如我的記憶封印是由變態老爸親手施下,白起說破就破,他的實力之強將遠超我所預期,不只勝過加藤鷹、武間異魔,甚至是到達五大最強者的級數,伊斯塔到底是怎麼造就出這種怪物來的?
  震驚與困惑姑且擱在一邊,在白起破開我腦中封印的瞬間,無數被遺忘的畫面如山洪、似激流,洶湧奔轟出來,瘋狂衝擊我的理智與意識,把我一下子帶回十多年前的第三新東京都市。——重新開啟的記憶,瞬間補上十多年的空缺,讓我明白了很多事情。
  原來,我當時確實是做好了決心,要向變態老爸低頭請求,求他幫我接月櫻回來,或者,如果他真的是那麼「忠君愛國」不願意為了兒女私情而礙及國家大業,那麼至少也請他訓練我、傳授我武功,讓我在數年後有足夠實力,去金雀花聯邦奪回月櫻。
  但在我預備啟程之前,福伯他們拿了一封變態老爸的親筆信給我,說是他們已經將最近發生的事通知源堂主人,而變態老爸回信過來,點召我去第三新東京都市見他。
  許久不曾見面,我奉命開始乘車上路,到達第三新東京都市的時候,身邊就衹有一個過大的行李皮箱,還有一張變態老爸的發黃照片。
  把我大老遠地叫來,我的父親卻沒有現身,由得我一個人在馬車驛站門口站了半個時辰後,才由他手下的女軍官來接我入要塞。
  現在回想起來,早在十多年前第三新東京都市就是一副變態的樣子,在我深入要塞內部的過程中,那個率直爽朗的女軍官帶我走直線路徑,完全不避諱所謂的軍事機密,大剌剌地開門帶我穿越通過。
  活體重組、生物改造,其中一些畫面與黑龍會的封靈島幾乎沒分別,假如我還記得這些事情,那麼十年前我就會猜到天鷹戰士這種生化武器早晚要出現,絕不會為了伊斯塔邊境的荒漠一戰而訝異。
  不曉得白起要從我記憶中讀取的,是不是這一段軍事機密的回憶,不過,我記得在我行走於要塞內部的時候,所有人看到我都很客氣,那種態度不衹是單單有禮貌而已,甚至有點巴結的意味,好像真的把我當成「源堂司令」的「愛子」想先討好變態老爸的唯一繼承人。
  那感覺不是很好,因為我心裡很清楚事情不是這樣,但踩在人家的地頭上,又不方便說什麼,想起來是很鬱悶。
  但是,在所有過來問好的要塞人員當中,有一個很漂亮的女士讓我印象深刻,那是一個留著好看的金髮、穿著一件研究員白袍的艷麗女性,充滿知性美的微笑,讓人對她充滿好感,不過,我聽見身旁人們竊竊私語,說她的母親只因為被一個小女孩叫「歐巴桑」就精神失控,掐死那個小女孩之後自殺,聽完這件事的我,對這位美麗阿姨就只剩下一個想法。
  (老天啊,尊府上的遺傳基因也算夠變態了,難怪會被老爸給重用,阿姨你笑得那麼古怪,該不會是想當我後母吧?
  這位美麗的阿姨叫做律子,似乎是變態老爸身邊的重要人物,擔任很高的職位,非常能掌握變態老爸的心意。要塞裡的人們看到她,都像是看到女主人般恭敬地讓開,由她負責帶我去見變態老爸。
  我記得很清楚,即使依我現在的審美標準,律子阿姨都算是一個很有魅力的女人,在與我同行的那一段路上,她微笑著問了我很多生活起居的事,說了一些什麼「你父親很關心你」、「當法雷爾家的人真是不易」之類的怪話,我絲毫沒有被人關心到的安慰感,反而背後越來越是發毛,忍不住脫口發問。
  「阿姨,你……你該不是想當我後母吧?你要小心啊,那個變態是沒人性的。」
  這句話不假思索地說出口,律子阿姨的眼光立即盯在我臉上,那感覺還真是像被插了兩根釘子上來,瞬間的目光之冰冷,讓我幾乎以為自己會被連打幾百個耳光,像是那個傳說中的小女孩一樣給活活掐死。
  不過,母女兩代果然是有些不同的,或者該說,女兒從母親的失敗中學到了經驗,律子阿姨的眼神,在那短短一瞬間的冰寒過後,又笑吟吟地讓人如沐春風,用很好聽的聲音,笑著說話。
  「孩子,阿姨不可能取代你母親的。在你父親的心中,天下沒有任何一個女人比得上她……」
  「阿姨,你認識我母親嗎?從來……從來都沒有人對我說過她的事,我娘親是誰?她還活著嗎?」
  「孩子,真是難為你了,你母親是一個很美很美的女人。在南蠻,她的子民都稱她為……」
  前方機械庫的大鐵門在轟然聲響中打開,震耳欲聾的聲音,讓我沒有聽見律子阿姨的下半句話,而從大鐵門開啟的那一刻開始,律子阿姨再沒有把目光放在我身上過,轉為凝視機械庫二樓上的一處浮台,那個坐在浮台辦公桌後俯視著一切的男人,第三新東京都市的主人。
  「終於來了嗎?叫你來這裡,是為了有一件事情要你做。」
  變態老爸對於效率的要求,真是駭人聽聞,看到久違的兒子一句問候也沒有,一點表面工夫也不作,就是這麼直接地扔付事情過來。不過,這也沒什麼好意外的,如果我期待他像個正常父親一樣,給我來個溫暖的流淚擁抱,那反而是我心理變態了。
  而在這之外,還有一個小插曲……  「司令,我出去了。」
    「……你是誰啊?」
  「赤木律子,第三新東京都市後勤本部長,兼要塞技術開發總監。」
  「新來的嗎?好好幹,你下去吧。」
  聽見這句話的那一刻,我非常震驚,想不到這個知道我母親身份,據說還常與變態老爸這樣眉來眼去的漂亮阿姨,居然衹是個剛來的新人。不過,我很快就知道事情不是那樣,因為在律子阿姨離開的時候,我在她苦笑的臉龐見到一絲落寞,還有聽見一聲近乎耳語的嘆息。
  「……一年七個月又十八天……」
  律子阿姨沒有把時分秒都算進去,不過能把日子記得那麼清楚,她的心裡應該很不好過,又或者她每天都要算上一次,因為這個已經相處一年七個月又十八天的男人,從沒把她當成一個必須要記得名字的重要人物,哪怕她職位很高、很接近他,甚至也很了解他喜好,還是受到這樣的命運。
  跟著這樣的老闆辦事,很不好受,而跟這樣的老爸說話,更是一種折磨,假如不是為了月櫻,我絕對不想多忍受一刻,立刻就會掉頭離開。
  律子阿姨離開後,大門隨即緊閉,我把自己想要說的東西一股腦地講出來,請求我的父親給我幫助,讓我能夠把所傾慕的女性接回來,因為我相信嫁到金雀花聯邦的月櫻姊姊,一定是有什麼不得已的壓力,才讓她做出如此決定,我請求父親能夠給我力量,讓我保護月櫻姊姊不受傷害。
  整個過程中,變態老爸維持著沉默,我唯一足以慶幸的事,就是他沒有露出厭煩的模樣,而是很仔細地聆聽我說話,但他也沒露出能讓我安心的表情,就衹是死寂地坐在那張辦公桌後,面上虯髯雜亂生長,交疊在面前的兩隻手掌遮住表情,讓人心寒的銳利目光卻由墨鏡後直透過來。
  「說完了嗎?說完了就換下一件事吧,我沒有太多時間聽小孩子的抱怨。」
  當時衹有六歲多的我,確實衹是個小鬼,但是當我聽見這畜生把我下定決心請求的願望,當作衹是普通孩子要玩具似的輕率處理,我真是怒火中燒,氣得不知道該怎樣才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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